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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在云层之上平稳飞行,舷窗外是无边的湛蓝,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封庭深坐在头等舱靠窗的位置,领带松了半寸,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眼神落在前方空无一物的舱壁上,像是穿透了层层叠叠的时光,回到了那晚酒店房间里,女人醉后微红的脸颊、散落的发丝,还有她无意识间呢喃出的一句“别走”。
他闭了闭眼。
那一夜,他本不该留下的。
可当他在走廊听见程源说“容辞喝多了,一个人回房”,他的脚步就再也迈不动了。他不是没想过让助理去照看,可不知为何,心口像被什么攥住了,闷得喘不过气。等他推开房门,看到她歪倒在床边,妆花了,鞋脱了一只,另一只还挂在脚尖,整个人像被抽走了力气,脆弱得不像那个永远冷静自持的容辞。
他蹲下身,替她脱下另一只高跟鞋,动作轻得近乎虔诚。
她忽然动了动,眼皮颤了颤,嘴里模糊地唤了一声:“妈……”
封庭深的手顿住。
她小时候母亲早逝,这件事他知道,却从未听她提起过。那一刻,他忽然觉得,这个和他做了六年名义夫妻的女人,其实一直活在某种他从未触达的孤独里。
他给她擦脸、卸妆、换睡衣??动作小心翼翼,像是怕惊醒一场易碎的梦。而她在昏沉中忽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不大,却让他整个人僵在原地。
“别走……”她低低地说,声音沙哑,“我……一个人……好怕。”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反握住她的手,坐在床边守到了天亮。
那一夜,他想了很多。关于他们的婚姻,关于林芜,关于那些年他对容辞的冷漠与疏离。他忽然意识到,或许从一开始,他就错了。他以为自己对林芜的感情是执念,是年少时无法圆满的遗憾;可当他看到容辞在酒后无助地抓住他时,他才明白,真正扎根在他心里的人,早已换了模样。
可他不能承认。
至少现在不能。
因为他知道,林家和孙家对林芜的期待有多深,他们为促成这段“良缘”付出了多少。而他自己,也曾亲口许诺过林立澜:“等我和容辞离婚,我就娶小芜。”
他不是无情之人,所以他必须走得更远一些,用时间和距离,逼自己理清一切。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容辞的消息:【我提前忙完了,我后天早上就有时间。】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久到空乘过来问他是否需要饮品,他才回神。
他没有立刻回复。
他知道,只要他点头,他们就能在两天后正式离婚。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她自由,他也解脱。
可他偏偏在这个时候选择了逃避。
他拨通了助理的电话:“把下周的董事会提前,我要去北境基地视察项目进度。”
助理愣了下:“可是封总,您刚出差回来不到三天,而且那边天气恶劣,气温已经降到零下二十度……”
“照做。”他语气冷硬,“另外,联系南致知,就说我想见他。”
他知道南致知是容辞最信任的人之一,也是唯一能窥见她真实世界的窗口。他想通过他,了解那个他曾经忽视了六年的容辞??她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每次离开都神神秘秘?为什么她能在短短几年内,成为连军方都要礼让三分的存在?
飞机落地后,他直接驱车前往北境基地。
风雪扑面而来,寒意刺骨。基地外戒备森严,经过层层核查,他才被允许进入。
南致知已经在会议室等他。
“你来干什么?”南致知开门见山,语气不善,“容辞刚走,你就追过来?想查她底细?”
封庭深抬眸,目光沉静:“我只是想知道,她到底是谁。”
南致知冷笑:“你和她做了六年夫妻,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我知道她是心心的母亲,是封家明面上的女主人,是个从不争不抢、安分守己的妻子。”封庭深缓缓道,“可这些都不是全部,对吗?”
南致知沉默片刻,终于开口:“她十五岁就被选入特殊训练营,十八岁执行第一次任务,代号‘影’。她会七国语言,精通格斗、狙击、爆破,曾单枪匹马救出被绑架的外交官,也在战区潜伏过三个月,带回关键情报。你以为她这些年在做什么?在家相夫教子?”
封庭深瞳孔微缩。
他从未想过,那个总是安静坐在餐桌一端、说话轻声细语的女人,竟有这样一面。
“她为什么要做这些?”他问。
“因为她母亲死于一场本可避免的恐怖袭击。”南致知盯着他,“而那场袭击,正是因为情报延误。她加入组织的第一天就发誓,不会再让任何人因为信息滞后而失去至亲。”
封庭深怔住。
难怪她从不提过去,难怪她对生死看得极淡,难怪她总在深夜独自站在阳台上望着远方,仿佛在等一个永远不会回来的人。
“她为你付出了太多。”南致知站起身,语气沉重,“你知道她怀孕时还在执行任务吗?知道她生心心那天,是从手术台直接被送进产房的吗?她本可以申请退役,可她没有,因为她知道,只要她在,就能多保护一些人。”
封庭深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你不知道?”南致知讥讽一笑,“你这个丈夫,还真是称职。”
封庭深如遭雷击。
他想起她怀孕时经常呕吐、脸色苍白,他以为是孕吐严重,还曾嫌弃她“连个孩子都怀不好”。他记得她临产前一周还在开会,他责怪她“不顾身体”,却从未想过她是在赶一份关乎边境安全的情报报告。
而她生心心那天,他正在陪林芜参加画展。
他接到电话时,人已经在手术室门口等了四个小时。
他甚至没能见到她第一眼。
“她从来没怪过你。”南致知语气缓了些,“她说,你有你的责任,她也有她的使命。她不求你理解,只求你别打扰。”
封庭深低头,手指紧紧攥住西装裤缝,指节泛白。
原来他一直以为的“无爱婚姻”,其实是她一个人默默撑起的双重重担。
他以为她在依赖他,实则是他在无形中拖累了她。
“她要离婚,是真的想离吗?”他低声问。
南致知看着他,忽然笑了:“你觉得呢?一个能为了国家隐姓埋名的女人,会在乎一段有名无实的婚姻吗?她早就自由了,封庭深,困在原地的人,是你。”
封庭深走出基地时,风雪更大了。
他站在雪地里,任寒风吹打脸颊,像是在惩罚自己的无知与冷漠。
他拿出手机,翻到与容辞的聊天记录,那句【我这边临时有其他安排,离婚的事,估计要你等一等】静静地躺在对话框里。
他忽然觉得可笑。
他所谓的“临时安排”,不过是他逃避的借口。他不敢面对她,不敢面对自己内心悄然滋生的情感,更不敢面对??如果她真的走了,他会不会后悔。
他打开对话框,删了又写,写了又删,最终只发出一句:【对不起。】
消息发出后,他没有收到回复。
他知道,这一声“对不起”,太轻了,轻得配不上她这六年的沉默与付出。
与此同时,容辞正坐在回家的车上,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她看了一眼那条“对不起”,指尖在屏幕上停顿了几秒,终究没有回复。
她早就不再等道歉了。
她要的是自由,是重新开始的人生。
第二天清晨,她刚起床,手机再次响起。
是林立澜。
“辞辞啊,”林立澜语气亲热,“听说你最近忙完了?正好,庭深虽然出差了,但我和你舅妈商量了一下,不如我们先把离婚协议签了?反正你们感情也早就没了,早点办完,大家都轻松,你说是不是?”
容辞淡淡道:“离婚必须双方亲自到场,法律程序不能少。”
“哎呀,流程而已嘛!”林立澜笑道,“我们可以先拟一份协议,你签个字,等庭深回来补签就行啦!再说了,你们都决定离婚了,还在乎这点形式?”
容辞眸光微冷。
她听出了林立澜的急切。
他们怕什么?怕她反悔?还是怕封庭深改变主意?
“不必。”她语气平静,“我等他回来,当面签字。”
林立澜碰了钉子,语气略显尴尬,勉强笑了两声便挂了电话。
容辞放下手机,走到窗前。
阳光洒进来,照在她脸上,温暖而明亮。
她忽然想起昨夜做的梦??梦里她穿着白色长裙,站在一片花海中,远处有个小女孩朝她跑来,喊着“妈妈”。她蹲下身,将女儿拥入怀中,耳边传来熟悉的男声:“辞辞,我们回家。”
她回头,看到封庭深站在阳光下,眼里有她从未见过的温柔。
她醒了。
梦很美,可惜是梦。
她不该再幻想了。
她和封庭深之间,早就没有“家”这个字了。
可她没想到,三天后,封庭深会突然出现在她家门口。
他看起来憔悴了许多,眼底有明显的青黑,风尘仆仆,像是连夜赶回来的。
“我回来了。”他站在门外,声音沙哑,“我们可以去领证了。”
容辞看着他,神色平静:“你不是有事要处理吗?”
“处理完了。”他低声道,“我只想尽快完成该做的事。”
容辞点点头,转身拿包:“走吧。”
民政局的路上,两人谁都没说话。
直到走进大厅,看到墙上“珍惜婚姻,慎重离婚”的标语,封庭深忽然停下脚步。
“辞辞,”他叫她名字,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我们……能不能再试一次?”
容辞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你说什么?”
“我知道我过去错了。”他直视她的眼睛,目光坚定,“我不该忽略你,不该把你当成摆设,不该……让你一个人承受那么多。我可以改,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周围有人投来目光,工作人员也好奇地望过来。
容辞却笑了,笑得凄凉而清醒。
“封庭深,你是不是忘了?你当初是怎么对我的?在我怀孕时冷言冷语,在我生病时陪别人逛街,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却在向全城宣告你对林芜的深情。”
她一步步逼近他,眼神锐利如刀:“你说‘再试一次’?那你告诉我,如果今天我不是容辞,不是心心的妈妈,不是那个能帮你稳住舆论的联姻对象,你还会站在这里求我留下吗?”
封庭深哑然。
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半个字。
“你不会。”她替他回答,“你只是害怕失去掌控感,害怕我彻底离开,所以才临时变卦。可我不需要这样的挽留。”
她说完,转身走向柜台:“请给我们办理离婚手续。”
封庭深站在原地,像被钉住了一般。
他知道,这一次,他是真的失去了她。
当工作人员递来离婚证时,容辞接过,指尖微微发颤。
六年婚姻,终成一张薄纸。
她抬头看向窗外,阳光正好,春风拂面。
她走出民政局,深吸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身后,封庭深踉跄追出,膝盖一弯,竟直接跪在了她面前。
“辞辞……”他声音哽咽,“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可我真的……后悔了。如果你愿意,我愿意用余生弥补,哪怕你让我跪着,我也认了。”
路人纷纷驻足,拍照、议论。
容辞低头看他,眼神复杂。
她曾无数次幻想过这一刻??他低头、认错、求她留下。
可当它真正发生时,她心中却没有一丝快意,只有无尽的疲惫与释然。
“封庭深,”她轻声道,“你的膝盖,不该跪在这里。”
她转身离去,背影决绝。
风掀起她的发丝,也吹散了过往的所有执念。
她终于自由了。
而他,只能跪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春日暖阳中,像一场再也追不回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