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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嗖嗖,寒意阵阵,守城官兵直打哆嗦,瞭望远处,只见一匹快马由远及近奔来,刚看清来人是自家哨探,就见他在城门前滚落马下,连忙下去几人打开城门,将人抬进城内安置。
哨探身受两箭,早已虚弱不堪,勉强张口说:“戎狄又来抢掠了。”
守城将官听了见怪不怪,让人去请军医给他疗伤,跨马来到守城主将家。下马向卫兵交过缰绳,入府来到后院,推门走进一间暖烘烘的屋子,见一年轻汉子正抱着一美人相亲相爱,顿觉冒失了。
那汉子不是别人,正是镇北将军次子安流儿。安流儿见美人受惊,顿时气从心起,怒喝道:“滚出去!”
将官滚出门外,拉上房门,大声说:“少将军,戎狄又来犯了,作何计较?”
安流儿房内回道:“来的正好,你速去点兵,随我出城迎战。”说着穿甲披袍,挎刀背弓,手握长枪走向房门。美人一把揽住他腰身,娇声说:“外边这么冷,不要去了吗!”他摸了摸美人的脸蛋,微笑道:“等我回来,给你带几个戎狄的头颅当球踢。”说着战袍一掀出门,出府跨马朝北城门奔来。
三千将士聚集城门口,见主将安流儿到来,以欢呼声掩去心中怯意,倍显斗志昂扬,跟随他跨马出城,顶风披雪一路,赶到哨探说的那处集镇。眼见遍地百姓尸身,何其哀伤,眼中无泪,心头滴血。
正叹息来晚一步时,就见不远处一个半身裸体的妇女冲出门来,一头撞倒在门口旁的磨刀大石前头破血涌,后边跟出两个袒胸露乳的胡人士兵,对她那半死不活的身子左右脚踢,叫人瞧着好不愤怒难平。
夏国将士一声“天杀的”从心而起,十来人跨马提枪飞奔而上,吓得那两个胡人撒腿就跑,在吹响迎敌的号角之时亡于枪下。转眼之间,村落各处屋子里奔跑出很多胡人将士,跨马张弓迎战夏国将士。
顿时双方箭雨往来相加,没来得及冲到敌阵前的将士死伤于弓箭之下,冲到敌阵前的将士刀枪剑戟相斗,狭路相逢勇者胜,不是敌死就是我亡,建不得功就做无名垫脚石。
胡人将士三五百,而夏国将士三千,敌人数倍于己,弓马再娴熟也难以取胜,何况对手久经沙场,一番交战下来死伤过半。眼见参战的夏国将士越来越多,心想再不逃命,除了徒添伤亡,就是全体战死,荣誉与性命抉择间,只听头领一声“撤退”,向北逃窜而去。
因安思明来信说,只要敌人来犯,再不用有所顾忌,狠狠还击。安流儿觉得以多胜少,机会实在难得,为获得军功让父帅为他叫好,大喊一声“给我追”,跨马挺枪冲在前头,冲杀在慌不择路的胡人后头。
接下来箭雨来回穿梭,逃命的被射中后背,追赶的被射中前胸,一人落马,十人落马,百人落马......夏国将士人多,死伤十人百人看不出什么,胡人将士人少,等到死伤百人,所剩寥寥无几。越逃越慌,越逃越少。
夏军越追越猛,越追越远。正待夏国将士向那十来个逃命在前的胡人将士送去一片箭雨就可以结束战斗时,谁料那十人霎时调转马头反冲,箭无虚发。
安流儿吃惊之余,听来四面八方传来隆隆的马蹄声,只见地上的雪花倒着飞入空中,好如白色风暴来袭一般,忍不住大喊道:“不好!中计了!快撤!”
夏国将士刚调转马头,就见四面八方全是人马合围而来,一股排山倒海之势足以让他们立时胆战心惊。不过安流儿从军多年,心里再慌也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大声喊道:“兄弟们,冲杀回去。”将士们得令,跨马扬鞭,张弓射箭,就往回冲。
来都来了,且来之不易,哪有那般容易脱身的。北狄军见夏军像极了洪水猛兽,心存几分敬畏,片片箭雨相加,就想将他们挡回去,好叫他们全部留下,不投降就成仁。
可哪里见过离弦之箭回头的。只见风雪之中,逃命的南奔,截杀的北奔,从一箭之距到半箭之距,从半箭之距到马头相遇,夏国将士已死伤过半,却也个个兵刃在手,猛冲猛杀宛如雄狮,平生所学尽展,就为杀出了一条血路南归。
有道是:“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夏国将士为了不做俘虏,为了活着回去继续护国守疆,在东、北、西三路敌军合围上来之际,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踏上了南撤的路途。
从敌我马尾接马头,到敌我相隔一箭之距,夏国将士因没来得及得到上天眷顾,从五百人变成两百人。再从一箭之距到将敌人远远甩在身后,夏国将士以身化盾挡住了敌人的箭雨,由两百来人变成几十人。
奔走十来里,安流儿回过头看,不见敌军身影,却见部下将士只有五十来人之多,脊背顿时因风吹雪飘而发凉。可虎口余生是何其庆幸,一时哪里还管得了这些,继续南逃回到出发时的城门下。
刚要喊话开门入城,就听身后有人说道:“少将军,这怀荒怕是守不住了,别进城为好。”连忙问:“为何?”
那人说:“城内就两百来号将士,老的老,病的病,残的残,弱不经风。要是敌军来犯,若不投降,必定死无葬身之地。还是奔往武城求援吧。”
此言虽合自己心意,却也不能置兄弟情义不顾啊!毕竟先贤有言在先,生死事小,失节事大。顿时倍觉取舍难为,犹豫不决来。
有人心想:“留下来就是等死,与其做无谓的牺牲,不如先忍辱偷生活下来,日后用军功刷洗耻辱。”也有人说:“少将军,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还有人说:“先赶回武城休整人马,等大将军回来,再与他们决一胜负,为兄弟们报仇雪恨。”
安流儿觉得有些道理,为了不死无所值,听取部下的劝谏,带领身后将士赶往武城,心想事后父帅怪罪,也只好欣然受之了。
孤城难守,何况守军不在。胡狄兵马飞奔而至,守城的两百老弱病残那是成千上万敌人的对手,因寡不敌众而照管不来,城门很快被攻破,全部为国捐躯,将身为军人的勇气、豪情与荣耀洒满城墙,被风儿送上天空,来回游荡,久久不愿离去。
胡狄进城,无所不为,为所欲为。顿时鸡飞被绑,狗跑被杀,牛羊被捆,女人沦为军妓。等到粮仓被搬,好好的一座戍边城池流完热血,只剩下一些不想死的人儿满眼空空,再无半点生机。
小小一方城池,两百来人坚守,就让胡狄损兵折将数百,哪里不叫人气愤难平。只听那大头领一声令下,兵士们纵火烧城,转瞬之间寒风呼啸,火光通天,满城积雪消融殆尽。真是恶业易做,好事难为,一不做二不休,行恶到底。
安流儿回望浓烟席卷云霄处,一时百感交集,心里因有太多的放不下,更是可怜了那个等着他回去拥抱的美人,策马跃上山坡,慨而叹道:“兵者,诡道也。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
一将官听了,跟着叹气道:“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而况于无算乎!吾以此观之,胜负见矣。”
其他将士听了,虽不知其意,却知是纸上谈兵,心中愤然,“知之而不用,岂有此理!”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与之于利,诱敌深入,聚而歼之。”安流儿听了此言,心头不禁怒火焚烧来,问那小将官,“你既知此理,为何当时不说?”
那将官说:“追击敌人的时候我说了,只是少将军杀敌英勇,太过投入,没听到而已。”
安流儿听后走近那将官身前,小声道:“是吗?都怪我当时没听清楚,走吧。”等那将官正欲拔马就行,身后一枪刺去,枪尖穿胸而出,那将官随他抽枪应声倒下马背。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对敌不行,害自己人炉火纯青,算是已得真传了。”那将官嘴里念叨,身子抽搐,眼神散光,死难瞑目。
其他将士立时躁动难安,左顾右盼不断,言行间好像在问:“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值得你这般痛下杀手?”
安流儿为安抚将士们的心,大声说:“他明知主帅在犯错,不及时加以阻止也就算了,还在背后说风凉话,不杀何以振军纪,不杀何以向死去的将士们交代。就凭你们说,此等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该杀还是不该杀?”
杀都杀了,人死不能复生,有什么该不该的。只见众将士齐声回道:“少将军杀伐果敢,英明神武,尽得大将军真传。杀得好。”说着,跟在安流儿身后朝南边飞奔而去,随着那股浓烟一起消失在风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