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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窄道的两侧是两家院子的高墙，右边墙上面还叠放着粗陶花盆，盆沿上有瘦小的麻雀在轻盈地蹦来跳去，叽叽喳喳开心个没完，又因为到了初春，盆里的残土中还冒出了几根细弱的草叶，在高处的浅风里静静地摇啊摇的。
墙跟前，叶筱曼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对面两个人，被陆征铭叫了一声后满面春风地回望了他一眼，然后便毫无芥蒂道：
“哎，你怎么来了？我正打算一会儿回去给你打电话呢。”
对这样轻松阳光的叶筱曼陆征铭是没办法如何苛责的，况且他刚赶过来时还紧绷的一颗心瞬间就松了心防。
“这两位是……”
“你忘了？这是小美的男朋友，牟森。”
一语提醒了陆征铭，他这才想起来那次他急匆匆去胡同口找人，找的就是这个牟森和他女友小美，只不过时间隔了一阵子，当时他又急着去寻叶筱曼，结果印象变得模糊起来。
“想起来了，不过，确实感觉跟上次有点不一样了。”
这个牟森个子不高，很清瘦，马上诚恳道：
“是吧，我前几天去理发了，可能头发一短有点认不出了。”说完自己呵呵笑起来。
“那这位呢？”
其实，牟森身边这人更惹人注意，因为他深眼窝高鼻梁，还顶着一头深褐色卷发，整个人看起来比叶筱曼还有活力，可实际年龄应该不小了，但一看陆征铭看向自己便非常热情地伸出手，与陆征铭握了握自我介绍道：
“我叫Adler，记者，正在A市拍摄一组有关当地风土人情的照片，很高兴认识你。”
这位Alder显然学过中文，虽说讲话洋腔洋调，但其流利程度很符合他记者的人设。
“汉语说得不错！”陆征铭有的放矢地夸赞了Alder一番，也简单做了自我介绍，然后才注意到这位外国记者不光脖子上挂着一部相机，身后还背着一个摄影包，他盲猜那里应该装的是一架微型摄影机。
“你们怎么凑到一起的？还在这个地方？”陆征铭貌似问的是三个人，实际还是在询问叶筱曼。
“牟森找我有事，Alder最近在这附近拍片子，他们也刚认识，今天巧了，牟森来找我，Alder请他做向导，一路跟过来，恰好跟我碰上，正在这儿聊天呢。”
叶筱曼三言两语把人和事说了个明白，陆征铭就不打算继续在此逗留，说要回去给修复室装灯管，说着就要离开，没想到被叶筱曼叫住说也要和他一起回去，便和牟森与Alder告了别。
“人家不是找你有事？怎么这么急着走？”陆征铭看了看身边的叶筱曼，觉得她一定是有些缘故才这么紧跟着他不放。
“事说完了，干吗不走！”
“说吧，怎么了？”陆征铭不喜欢叶筱曼跟自己兜圈子，让她直接一点，有话直说。
果然，叶筱曼越走越慢，稍稍沉默了一下才斟酌着开了口：
“牟森之前在杂志社美工的活儿不稳定，他跟小美租的那个房子也不便宜，老是到月初四处打饥荒，上个月他俩管我借的钱，这个月还是还不上，所以小美让牟森来问问我，咱们修复组还要不要人，他说过来打个下手也可以，就是想求一个稳当点的收入，能把房租和饭钱对付过去就行，我刚在那儿听他说完了正有点犯难，结果你就来了……”
“你答应他了？”陆征铭停下来看着叶筱曼。
“我哪儿敢！所以赶紧跟你走开了，要不再待下去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牟森说了。”
陆征铭想了想，忍不住开玩笑道：“你是不是跟小美说你升职了，当组长了？”
“你怎么知道？”叶筱曼此时的天真真是比枝头的嫩叶还娇俏。
“小美和她男朋友住这儿时间比你长，可这么久她现在才求你这件事，除了这个原因我想不出来其他的。”
“其实，我不是要跟小美说我当组长的事，只不过因为莉莉病倒了，院里一个能说话的都没有，谢美萍和黄蓓蓓什么人你也知道，张蔷那人话少得可怜，年纪又大……，所以我是去找小美说这些烦心事的，结果……”
陆征铭听了理解地点了点头，然后再问：
“那这个牟森大学什么专业？有作品吗？”
“我只听说他是工艺美术学院毕业的，学的专业比较老，所以很影响他进出版社这类单位，作品嘛，他房间里到处都是，风格很现代，都是些看不懂的画。”
“条件听起来还可以，你那天带他来局里吧，记得让他把正式作品带两幅来，还有给出版社做的美工活儿也可以拿些来看看。”
叶筱曼一听眼睛顿时亮了，按捺不住开心道：“这么说你同意了？他能来62号院上班了？”
陆征铭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你别急，用人不是一个人说的算的，我还要和关林说一下，毕竟多个人就多一份开支，最好能有个实打实的名目。”
“这个我懂！你看，莉莉如今从组里撤出去了，针线这块儿少了个人，但我和另外三个一起忙一点好像也没问题，关键是等再过一阵子，图做得差不多了，要用线的时候，染色是个很大的难题，我觉得在用色的问题上怎么都应该有两个人的判断，不然只我一个人决定的话难免有色差，单色单股肯定不觉得有什么，可多了的话就一定能看出来，我想那个后果就太严重了，搞不好是要全部返工的。”
“那照你这么说，只一个牟森是不是还不够，应该多请一些绘画相关专业的人来专门做染色实验？”陆征铭也不是没有考虑过丝织品的染色问题，但说实在的，他没有叶筱曼对此事考虑得那么细致，自然先前也就做不到对后续问题的及时预防。
“你忘了，那天开会我提过这事，老袁当时就把话接过去了，他说古画和古丝织品在色彩上一回事，我甚至担心他要是知道牟森要来62号院工作会不会闹起来……”
这话瞬间戳了陆征铭的肺管子：“这个袁富林是吃海水长大的吗？手是越伸越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