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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声带与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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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声带与星河(第1/2页)
    深蓝色的丰田卡罗拉平稳地行驶在返回海角村的沿海公路上。省城的喧嚣被远远甩在身后,车窗外掠过的是收割后裸露着褐色胸膛的广袤田野,远处防风林的绿意顽强地挺立在初秋的风里,更远处,是波光粼粼、一望无际的墨蓝色海面。阳光透过前挡风玻璃,暖融融地洒在车内。
    小景曦吃饱喝足,在婴儿安全座椅里睡得正香,小嘴微微嘟着,长长的睫毛在粉嫩的脸颊上投下两弯小小的阴影。阿汐侧着身,目光温柔地流连在儿子安详的睡颜上,好一会儿,才缓缓抬起眼,望向车窗外那一片片熟悉又略显沉寂的渔村景象。低矮的房屋,斑驳的墙面,偶尔可见年久失修的屋顶……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如同退潮后悄然漫上沙滩的海水,无声地浸润了她的心田。
    她的手下意识地覆上自己腿上那个半旧的帆布包,里面装着刚刚办妥的《归潮》和《孤塔》剧本版权登记证书,以及那份沉甸甸的、与瀚海星图签订的授权合同。三百七十万税后授权金,外加百分之十的全球票房分成。这个数字,像一块巨大的、温热的烙铁,烫在她的心上,让她至今仍有些恍惚,却又实实在在地鼓胀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底气。
    “阿星哥,”她的声音打破了车内的宁静,带着一种刚刚萌发、却异常坚定的憧憬,琥珀色的眼眸亮晶晶地转向驾驶座上的男人,“你看村里这些房子……好多都旧了,墙皮掉了,屋顶看着也不大结实。风大的时候,海婆婆她们住着,肯定漏风吧?”
    阿星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闻言,握着方向盘的粗糙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收拢了一下。他低低地“嗯”了一声,嘶哑的回应像砂轮磨过粗粝的石头。
    阿汐得到了回应,像是受到了鼓励,身体微微前倾,语气更加热切起来,带着一种规划未来的兴奋:“我在想啊……咱们现在……是不是能帮帮忙?不用全盖新的,就……翻新一下?把破了的墙补好,漏雨的屋顶换上新瓦片,再……把外墙刷一刷,刷成暖暖的米黄色或者天蓝色!这样,远远看着咱们村子,是不是就像……就像海边挂了一串彩色的贝壳?多好看!海婆婆她们住着也暖和、安心!”
    她描绘着想象中的画面,眼睛闪闪发亮,仿佛已经看到了焕然一新的海角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模样。这念头在她心里盘旋了好几天,从拿到那份合同开始,那笔庞大的数字带来的眩晕感褪去后,一种强烈的、想要回馈这片接纳了他们、庇护了他们的土地和乡亲的冲动,便如同海草般在心底疯长。
    阿星沉默地开着车,深陷的眼窝里看不出太多波澜。过了好几秒,就在阿汐以为他不会回应时,那嘶哑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务实:
    “钱……够。账上……有。”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目光扫过路边一座歪斜得尤其厉害的老屋,“但……村长……不会同意。”
    他的语气平淡,却像一盆冷水,精准地浇在阿汐刚刚燃起的热情小火苗上。阿汐脸上的兴奋瞬间僵住,随即化为不解和一丝不服气:“为什么呀?这是好事啊!帮大家把房子弄好点,又不用他们出钱……”
    阿星没有立刻解释,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前方。车子已经驶入了海角村熟悉的小路,拐过一个弯,村长家那座相对齐整些的二层小楼就在眼前了。
    “去问问。”阿星嘶哑地说,将车稳稳地停在村长家门前的空地上。
    村长王伯正坐在自家小院门口的石墩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深秋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他佝偻的背脊和沟壑纵横的古铜色脸庞上。听到汽车熄火的声音,他慢悠悠地抬起眼皮,浑浊却依旧锐利的目光扫过下车的阿星和阿汐,最后落在阿汐怀里抱着的小景曦身上,脸上露出一丝慈祥的笑意。
    “哟,咱们村的小福星回来啦?”王伯的声音洪亮,带着海风磨砺出的沙哑,他掐灭了烟锅,颤巍巍地站起身,“省城的大事儿办妥了?”
    “办妥了,王伯!”阿汐抱着景曦,脸上重新扬起笑容,快步走上前,“您快坐,别起来。”
    阿星也沉默地跟了过来,高大的身影立在阿汐身侧。
    阿汐按捺不住,刚扶着王伯重新坐下,就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翻新整个渔村房子的想法竹筒倒豆子般说了出来。她描绘着米黄色或天蓝色的温暖外墙,结实的屋顶,乡亲们住得舒心的场景,眼睛因为期待而闪闪发光。
    “王伯,您看这主意行不行?钱的事儿您不用操心!我们……”她下意识地拍了拍自己的帆布包,底气十足。
    王伯静静地听着,布满老年斑的双手搁在膝盖上,浑浊的眼睛半眯着,像是在看阿汐,又像是透过她,看向更远处那些在岁月和海风侵蚀下日渐沧桑的老屋。直到阿汐说完,满怀期待地看着他,他才慢悠悠地拿起脚边的旱烟杆,在石墩上磕了磕烟灰,发出“梆梆”的轻响。
    院子里一时间只剩下风吹过院角老榕树叶子的沙沙声,还有小景曦在母亲怀里咿咿呀呀的无意义音节。
    王伯抬起眼皮,目光却没有落在阿汐热情洋溢的脸上,而是缓缓地、如同两把生了锈却依旧锋利的锥子,精准地钉在了阿星的身上。他的视线,最终长久地停留在阿星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脖颈处。
    “房子……是该拾掇拾掇了,破破烂烂的,看着是寒碜。”王伯终于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他顿了顿,旱烟杆的铜烟锅指向阿星,语气陡然加重,带着一种长辈特有的、不容辩驳的直率,甚至是粗粝的关心:
    “可阿汐啊,翻新房子这事儿,先放放。眼下顶顶要紧的,是先把你家阿星这‘破锣嗓子’给老子拾掇好喽!”
    他皱着眉,仿佛阿星那嘶哑的声音是什么难以忍受的噪音污染:“听听!听听这动静!跟砂纸磨铁锅似的,刮得人耳朵眼儿疼,听得人心里头直发毛!我说阿星啊,”他的目光重新回到阿星脸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你如今又不是没钱!赶紧的,去省城,找那顶好的大医院,把你那喉咙管子好好治治!把这要人命的动静给整没了!这才是正经!房子再破能住人,你这嗓子天天这么响,听得人浑身不得劲!”
    “轰”的一下,阿汐只觉得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脸颊瞬间滚烫!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满心憧憬、以为利村利民的大好事,在村长眼里,竟不如让阿星哥去治嗓子来得重要!而且,王伯竟然用“破锣嗓子”、“砂纸磨铁锅”、“心里发毛”这样的词来形容阿星哥的声音!这简直……简直像当众抽了她一记耳光!又羞又窘,还夹杂着一丝为王伯如此直白地“嫌弃”阿星哥而产生的愤怒。
    她下意识地看向阿星,想从他脸上找到哪怕一丝被冒犯的愠怒。然而,阿星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深潭般的眼底波澜不兴,仿佛王伯那番如同刀子般的话,不过是拂过礁石的海风。他甚至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嘶哑的声音平静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
    “嗯。知道了。”
    王伯似乎很满意阿星这“受教”的态度,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点欣慰的笑意,挥了挥手:“知道就好!赶紧的,别耽误!钱赚了是花的,花在刀刃上!去吧去吧,回头带景曦来玩。”说完,他自顾自地又装上一锅烟叶,吧嗒吧嗒地重新抽了起来,不再看他们。
    回去的路上,车内的气氛有些沉闷。阿汐抱着景曦,侧头看着窗外飞掠而过的熟悉风景,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王伯的话在她脑子里嗡嗡作响,挥之不去。“破锣嗓子”、“心里发毛”……这些词像针一样扎着她。她忍不住偷偷瞄向驾驶座上的阿星。他下颌的线条依旧冷硬,薄唇紧抿,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那嘶哑的呼吸声在封闭的车厢里似乎被放大了,带着一种粗糙的颗粒感。
    一股强烈的冲动攫住了阿汐。她想知道!想知道治好这个声音,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是不是真的像王伯说的那样,是“刀刃”?
    几天后的一个清晨,阿汐特意起了个大早。她将小景曦喂饱,哄睡,小心翼翼地放进婴儿床里,盖好小被子。小家伙睡得正香,小拳头无意识地握在脸颊边。阿汐俯身亲了亲儿子柔嫩的脸蛋,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到主卧。
    阿星还在沉睡。连续几晚在书房熬到深夜,他眼底带着浓重的青影,呼吸沉缓。阿汐没有惊动他,只是站在床边,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晨光熹微,勾勒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轮廓,也照亮了他颈侧那道早已淡化、却依旧隐约可见的疤痕。她的心,不由自主地揪紧了。
    她转身,拿起那个装着银行卡和重要证件的随身小包,脚步轻得像猫,离开了家。
    县人民医院的门诊大楼里,消毒水的味道一如既往地浓烈。阿汐有些局促地站在耳鼻喉科的导诊台前,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直跳。
    “请问……我想咨询一下,就是……声带……声音嘶哑……很久了,能治好吗?大概……要多少钱?”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些,但微微颤抖的指尖还是泄露了她的紧张。
    导诊台的护士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朴素却整洁的衣着上停留了一瞬,语气还算温和:“声带问题啊?那得看具体什么情况。受过伤?还是长期用声不当?得先挂号让医生检查了才能确定治疗方案和费用。”
    “是……是受过伤。”阿汐连忙补充,手心微微出汗,“很久了……大概……五六年了?”
    “哦,陈旧性的声带损伤修复啊?”护士低头在电脑上点了点,“那费用差别挺大的。简单修复和重建手术,医保报销前,几万到十几万不等吧。具体得看损伤程度和手术方案。你先挂个专家号吧?今天上午张主任还有号。”
    几万……到十几万?
    阿汐的脑子嗡了一下。护士后面的话她几乎没听清。她脑海里瞬间闪过银行卡里的余额——那三百七十万的授权金刚刚到账不久,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后面还跟着一长串令人心安的零。几万?十几万?在这个庞大的数字面前,简直渺小得像海边的沙粒!便宜!真的太便宜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激动猛地冲上她的眼眶!她甚至觉得腿有点发软,赶紧扶住了导诊台的边缘。
    “姑娘,你没事吧?”护士有些疑惑地看着她突然泛红的眼圈和有些摇晃的身体。
    “没……没事!谢谢!”阿汐慌忙低下头,掩饰住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我……我先去挂号!”她几乎是逃也似的,攥紧了手里的小包,快步走向挂号缴费的窗口。脚步轻快得像是要飞起来。
    原来,治好那个声音,那个承载了太多痛苦、让她心疼了那么久的声音,代价竟然如此……“便宜”!这个认知,像一道强光,瞬间照亮了她心底某个角落。王伯那粗粝的话语,此刻听来竟充满了朴素的智慧!
    挂了号,坐在候诊区冰凉的金属椅子上等待叫号,阿汐的心依旧无法平静。巨大的惊喜和一种急切的、想要立刻为阿星哥做点什么的冲动,在她胸腔里激烈地冲撞。她需要透透气。
    她起身,走出门诊大楼。医院门口车水马龙,喧嚣扑面而来。她沿着人行道漫无目的地走着,只想平复一下过于激动的心情。阳光有些刺眼,她微微眯起眼。
    就在路过一个堆满了过期报刊杂志的旧书回收摊时,她的脚步被一抹极其刺眼、却又异常熟悉的色彩攫住了!
    那色彩,是极致的金,辉煌、耀眼,带着一种睥睨众生的光芒,瞬间刺痛了她的眼睛。
    摊位的角落,在一堆灰扑扑的旧书和报纸中,斜斜地插着一本杂志。杂志的封面已经磨损卷边,边角泛着陈旧的黄色,但封面中央那个男人的影像,却依旧清晰得如同昨日!
    背景是璀璨到令人眩晕的金色大厅,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出无数光点。一个年轻的***在舞台中央,穿着一身剪裁完美、闪耀着丝绒光泽的黑色礼服。他微微侧着头,下颌线流畅而高傲,鼻梁高挺如雕塑,唇线紧抿,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冷峻。但最摄人心魄的,是他那双眼睛!在聚光灯下,如同寒潭映星,深邃、锐利、燃烧着一种近乎狂妄的自信与天才的光芒!他一手随意地插在裤袋里,另一只手则优雅地握着一把小提琴的琴颈,姿态慵懒却充满了掌控一切的张力。金色的光芒笼罩着他,仿佛他本身就是光源,是这辉煌殿堂里唯一的、不容置疑的王!
    封面的顶部,是几个烫金的、充满力道的繁体大字:
    《时代旋律》
    下面一行稍小的、却同样冲击力十足的标题:
    「楚星河:征服柏林的东方之音!小提琴之神再临凡尘!」
    在封面人物的下方,还有一行加粗的小字:
    「独家专访:巅峰之下,是否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深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喧嚣的车流声、人声、医院的广播声……所有的声音都潮水般退去。阿汐的整个世界,只剩下那本破旧杂志封面上,那个光芒万丈、俊美得如同天神下凡的年轻男人。
    楚……星……河?
    这三个字,像三道冰冷的惊雷,狠狠地、连续不断地劈在阿汐的天灵盖上!劈得她魂飞魄散,四肢百骸瞬间冻僵!
    她像一尊被骤然抽离了灵魂的泥塑,僵立在喧闹的人行道上。瞳孔因极致的震惊而放大到极限,死死地钉在那张杂志封面上。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一股巨大的、灭顶般的晕眩感猛地攫住了她,让她几乎站立不住,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后背重重地撞在冰冷的电线杆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不……不可能!
    她用力地眨了眨眼,像是要把眼前这荒谬绝伦的幻象驱散。她甚至抬起微微颤抖的手,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尖锐的疼痛传来,清晰地告诉她,这不是梦!
    她的目光,近乎贪婪又带着巨大的惊恐,再次死死地锁住封面上的那张脸。那眉眼……那鼻梁……那紧抿的唇线……那下颌的轮廓……一点,一点,与她记忆里、与她日日夜夜相对的那张脸,重合!剥离了海风磨砺出的粗糙,褪去了岁月沉淀的沧桑和那道疤痕带来的阴翳,这张脸,就是阿星哥!是那个在灯塔石室里沉默书写、在灶台前笨拙做饭、抱着景曦时眉眼会不自觉柔和的……林星!
    林星……楚星河……
    这个名字的转换,如同在她脑中引爆了一颗炸弹!过往那些零碎的、被她忽略的、或者无法理解的片段,如同被狂风吹起的碎片,瞬间在她混乱的脑海里疯狂旋转、拼凑!
    他偶尔无意识哼出的、不成调却异常精准优美的旋律……
    他对音乐近乎本能的敏感和理解……
    他对聚光灯、对人群目光那种刻在骨子里的、近乎生理性的回避和厌恶……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43章声带与星河(第2/2页)
    还有……那撕裂般嘶哑的嗓音下,偶尔会泄露出的、一丝被强行压抑的、属于遥远过去的、清越的余韵……
    所有的谜团,在这一刻,被这本泛黄的杂志封面,血淋淋地、不容置疑地揭开了!
    原来……他不是天生就这样沉默嘶哑。
    原来……他并非一直生活在海角村的阴影里。
    原来……他曾站在那样高的地方,高到足以让整个世界仰望!他是“征服柏林的东方之音”,是“小提琴之神”!
    那个深渊……封面下方那行小字像毒蛇一样钻进她的脑海……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从云端跌落,摔进海角村冰冷的灯塔里,摔得粉身碎骨,连声音都变成了如今这令人心碎的砂石摩擦声?
    巨大的认知颠覆带来的冲击,让阿汐的胃部一阵剧烈翻搅,酸水猛地涌上喉咙!她死死捂住嘴,才没有当场呕吐出来。眼泪,毫无预兆地、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眼前的一切。
    她几乎是扑了过去,不顾一切地,像抢夺什么稀世珍宝,又像是要抓住一个即将破碎的泡沫,猛地从旧书摊的角落里抽出了那本《时代旋律》!粗糙的封面边缘刮痛了她的手指,她却浑然不觉。她紧紧地、用尽全身力气将杂志抱在怀里,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刺眼的光芒,就能将那个光芒万丈的“楚星河”重新塞回属于过去的深渊。
    她踉踉跄跄地逃离了那个旧书摊,逃离了医院门口喧嚣的人群。像一个慌不择路的逃犯,她冲进了一条僻静无人的小巷。背靠着冰冷潮湿、长满苔藓的墙壁,她才敢松开手,颤抖着、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勇气,再次翻开那本沉重的杂志。
    指尖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拂过封面“楚星河”那张俊朗如天神、却冰冷疏离的脸。冰凉的泪水大颗大颗地砸落在纸页上,迅速洇开一片深色的水痕。她翻到内页的专访,满目都是她看不懂的、关于古典音乐、关于技巧、关于辉煌成就的华丽辞藻。但那些都不重要了。她的目光,死死地粘在那一张张大幅的、彩色的照片上。
    照片里的楚星河,年轻、耀眼、完美得无可挑剔。他站在万众瞩目的金色舞台上,聚光灯下,微微闭着眼,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跳跃,侧脸的线条如同上帝最完美的杰作,神情专注而沉醉,仿佛整个世界的呼吸都系于他指尖流淌的音符。另一张照片里,他穿着剪裁合体的礼服,站在一群金发碧眼、同样盛装的西方音乐家中间,手捧着一座造型别致、金光闪闪的奖杯(旁边的小字标注:莱比锡巴赫国际音乐大赛金奖),唇角微扬,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睥睨天下的傲然笑意。那笑容,自信、张扬,充满了掌控一切的强大气场,与阿星哥嘴角偶尔牵起的、极淡极淡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涩然的弧度,判若云泥!
    还有一张照片,似乎是后台抓拍。他刚刚结束一场演出,额角带着细密的汗珠,微微仰着头,喉结滚动,正接过助理递来的水杯。汗水浸湿了他鬓角的碎发,几缕黏在光洁饱满的额角,非但没有丝毫狼狈,反而平添了几分野性的魅力。灯光下,那截露出的脖颈,修长、光洁,没有一丝疤痕,充满了年轻的生命力和蓬勃的张力。
    阿汐的目光,如同被灼烧般,死死地钉在这张照片上。她的指尖,带着巨大的颤抖和无法言喻的心痛,轻轻抚过照片上那截完美无瑕的脖颈。冰凉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滴在照片上楚星河年轻飞扬的眉眼间。
    她的阿星哥……也曾拥有这样光洁的脖颈,也曾拥有这样足以让世界屏息的清越嗓音!而不是……而不是现在这布满伤痕、每一次发声都如同砂纸摩擦般艰涩嘶哑的喉咙!
    为什么?他到底经历了什么?那深渊……究竟是什么?
    巨大的痛苦和心疼如同海啸,瞬间将她彻底淹没!她再也支撑不住,顺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到肮脏潮湿的地面上,蜷缩起身体,将那本印着“楚星河”辉煌过去的杂志紧紧地、紧紧地抱在怀里,仿佛那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压抑的、撕心裂肺的呜咽声,终于冲破了喉咙的封锁,在这条无人的小巷里,低低地回荡开来,充满了无助、心疼和一种被命运嘲弄的巨大悲怆。
    这个名字的转换,如同在她脑中引爆了一颗炸弹!过往那些零碎的、被她忽略的、或者无法理解的片段,如同被狂风吹起的碎片,瞬间在她混乱的脑海里疯狂旋转、拼凑!
    他偶尔无意识哼出的、不成调却异常精准优美的旋律……
    他对音乐近乎本能的敏感和理解……
    他对聚光灯、对人群目光那种刻在骨子里的、近乎生理性的回避和厌恶……
    还有……那撕裂般嘶哑的嗓音下,偶尔会泄露出的、一丝被强行压抑的、属于遥远过去的、清越的余韵……
    所有的谜团,在这一刻,被这本泛黄的杂志封面,血淋淋地、不容置疑地揭开了!
    原来……他不是天生就这样沉默嘶哑。
    原来……他并非一直生活在海角村的阴影里。
    原来……他曾站在那样高的地方,高到足以让整个世界仰望!他是“征服柏林的东方之音”,是“小提琴之神”!
    那个深渊……封面下方那行小字像毒蛇一样钻进她的脑海……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从云端跌落,摔进海角村冰冷的灯塔里,摔得粉身碎骨,连声音都变成了如今这令人心碎的砂石摩擦声?
    巨大的认知颠覆带来的冲击,让阿汐的胃部一阵剧烈翻搅,酸水猛地涌上喉咙!她死死捂住嘴,才没有当场呕吐出来。眼泪,毫无预兆地、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眼前的一切。
    她几乎是扑了过去,不顾一切地,像抢夺什么稀世珍宝,又像是要抓住一个即将破碎的泡沫,猛地从旧书摊的角落里抽出了那本《时代旋律》!粗糙的封面边缘刮痛了她的手指,她却浑然不觉。她紧紧地、用尽全身力气将杂志抱在怀里,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刺眼的光芒,就能将那个光芒万丈的“楚星河”重新塞回属于过去的深渊。
    她踉踉跄跄地逃离了那个旧书摊,逃离了医院门口喧嚣的人群。像一个慌不择路的逃犯,她冲进了一条僻静无人的小巷。背靠着冰冷潮湿、长满苔藓的墙壁,她才敢松开手,颤抖着、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勇气,再次翻开那本沉重的杂志。
    指尖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拂过封面“楚星河”那张俊朗如天神、却冰冷疏离的脸。冰凉的泪水大颗大颗地砸落在纸页上,迅速洇开一片深色的水痕。她翻到内页的专访,满目都是她看不懂的、关于古典音乐、关于技巧、关于辉煌成就的华丽辞藻。但那些都不重要了。她的目光,死死地粘在那一张张大幅的、彩色的照片上。
    照片里的楚星河,年轻、耀眼、完美得无可挑剔。他站在万众瞩目的金色舞台上,聚光灯下,微微闭着眼,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跳跃,侧脸的线条如同上帝最完美的杰作,神情专注而沉醉,仿佛整个世界的呼吸都系于他指尖流淌的音符。另一张照片里,他穿着剪裁合体的礼服,站在一群金发碧眼、同样盛装的西方音乐家中间,手捧着一座造型别致、金光闪闪的奖杯(旁边的小字标注:莱比锡巴赫国际音乐大赛金奖),唇角微扬,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睥睨天下的傲然笑意。那笑容,自信、张扬,充满了掌控一切的强大气场,与阿星哥嘴角偶尔牵起的、极淡极淡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涩然的弧度,判若云泥!
    还有一张照片,似乎是后台抓拍。他刚刚结束一场演出,额角带着细密的汗珠,微微仰着头,喉结滚动,正接过助理递来的水杯。汗水浸湿了他鬓角的碎发,几缕黏在光洁饱满的额角,非但没有丝毫狼狈,反而平添了几分野性的魅力。灯光下,那截露出的脖颈,修长、光洁,没有一丝疤痕,充满了年轻的生命力和蓬勃的张力。
    阿汐的目光,如同被灼烧般,死死地钉在这张照片上。她的指尖,带着巨大的颤抖和无法言喻的心痛,轻轻抚过照片上那截完美无瑕的脖颈。冰凉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滴在照片上楚星河年轻飞扬的眉眼间。
    她的阿星哥……也曾拥有这样光洁的脖颈,也曾拥有这样足以让世界屏息的清越嗓音!而不是……而不是现在这布满伤痕、每一次发声都如同砂纸摩擦般艰涩嘶哑的喉咙!
    为什么?他到底经历了什么?那深渊……究竟是什么?
    巨大的痛苦和心疼如同海啸,瞬间将她彻底淹没!她再也支撑不住,顺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到肮脏潮湿的地面上,蜷缩起身体,将那本印着“楚星河”辉煌过去的杂志紧紧地、紧紧地抱在怀里,仿佛那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压抑的、撕心裂肺的呜咽声,终于冲破了喉咙的封锁,在这条无人的小巷里,低低地回荡开来,充满了无助、心疼和一种被命运嘲弄的巨大悲怆。
    阿星好不容易止住了这串要命的喷嚏,放下捂着口鼻的手,额角还残留着因剧烈喷嚏而逼出的生理性泪水。他抬眼,就看到自家儿子笑得前仰后合、小身子一抖一抖、几乎要滚到地毯上去的狂喜模样。
    额头上瞬间垂下三条无形的黑线。
    他揉了揉还有些发痒的鼻子,看着眼前这个笑得没心没肺、仿佛他刚才上演了年度最佳喜剧的小家伙,一种难以言喻的无奈和……纵宠,涌上心头。他伸出大手,轻轻戳了戳儿子笑得发颤的、圆鼓鼓的小肚皮,嘶哑的声音带着一丝被逗笑又强装严肃的别扭:
    “臭小子……果然,儿子都是来讨债的!”
    话音刚落,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小景曦笑得更欢了,小胖手“啪”地一下拍在阿星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指上,软乎乎的触感带着巨大的依恋和快乐。
    阿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海角村的。
    推开家门时,她怀里依旧紧紧地抱着那本沉重的《时代旋律》,像是抱着一个滚烫的秘密,又像是抱着一个随时会碎裂的幻梦。脸上泪痕早已干涸,只留下紧绷的皮肤和微微红肿的眼眶。
    客厅里温暖的光线倾泻出来,伴随着小景曦清脆得如同银铃般的笑声。那笑声,像一道暖流,瞬间冲淡了她一路上的冰冷和浑噩。
    她站在玄关,目光穿过明亮的客厅。
    阿星盘腿坐在地毯上,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显得异常温和。他面前,小景曦正笑得像个快乐的小疯子,胖乎乎的小手紧紧抓着阿星的一根手指,整个圆滚滚的小身体都因为狂喜而前后摇晃着。阿星低着头,看着儿子,那张平日里冷硬如礁石的脸上,此刻竟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却无比真实的温柔笑意。那笑意,软化了他眉宇间所有的锋锐和沧桑,让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柔和的光晕里。
    他伸出另一只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带着无限耐心,抹去儿子下巴上亮晶晶的口水。动作熟练而自然,充满了属于父亲的、沉甸甸的爱意。
    这一幕,像一把淬了蜜糖的刀子,狠狠地、精准地捅进了阿汐的心脏最深处!
    甜蜜,是因为眼前这温暖得让人落泪的父子温情,是她亲手参与构筑的、最珍贵的港湾。
    剧痛,则是因为那本紧紧贴在她胸口的杂志,那上面光芒万丈的“楚星河”,与眼前这个温柔地给儿子擦口水、被儿子打喷嚏逗笑的“林星”,形成了最惨烈、最令人心碎的对比!
    她的阿星哥……他本该站在世界之巅,接受万众的仰望与欢呼,指尖流淌的是足以让灵魂震颤的天籁之音!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困在这海角一隅,被生活磨砺得粗糙沧桑,只能发出这令人心碎的嘶哑声音,唯一能逗笑的,只有他襁褓中的儿子!
    巨大的心疼和一种近乎毁灭的愧疚感瞬间将她淹没!是她,是她和景曦,用这平凡的温情,用这小小的港湾,将他从深渊里拉出来,却也用这温柔的绳索,将他牢牢地拴在了这泥泞的人间烟火里,拴在了这远离他本应翱翔的天空的地方!
    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她死死地咬住下唇,才没有发出呜咽声。
    就在这时,阿星似乎察觉到了门口的动静,抬起了头。深潭般的目光越过客厅,落在玄关处泪流满面的阿汐身上。他脸上的温柔笑意瞬间凝固,随即化为清晰的错愕和担忧。
    “阿汐?”他嘶哑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下意识地想站起身。
    “别过来!”阿汐猛地后退一步,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一种近乎决绝的尖锐。她飞快地用手背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眼神却避开了阿星担忧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地毯的纹路,仿佛那里有她全部的勇气来源。
    客厅里,小景曦似乎被妈妈突然的尖声吓到了,笑声戛然而止,小嘴一瘪,乌溜溜的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眼看就要哭出来。
    阿星立刻顿住了起身的动作,大手轻轻拍抚着儿子的小背心,嘶哑的声音放得极柔:“景曦乖,妈妈没事……”安抚好儿子,他才再次看向阿汐,眉头紧锁,深潭般的眼底是化不开的忧虑和探究,“……怎么了?”
    阿汐深吸了一口气,胸腔剧烈起伏着。她强迫自己抬起头,迎上阿星的目光。泪光模糊了她的视线,却让她的眼神显得更加清亮、更加决绝!那里面,翻涌着心疼、愧疚、挣扎,最终沉淀为一种近乎悲壮的坚定!
    她看到了他眼底的担忧,看到了他对景曦的温柔,也看到了他对自己那毫无保留的关切。这关切,像最温暖的火焰,灼烧着她,也给了她最后的力量。
    她不要他永远被困在这嘶哑的声音里!
    她不要他永远只能在这海角一隅,对着儿子打喷嚏才能露出一点笑容!
    她不要他光芒万丈的过去,被永远尘封在冰冷的灯塔记忆里!
    哪怕……哪怕治好嗓子,找回声音的他,会重新变回那个站在云端、睥睨天下的“楚星河”,会看不上她这个海边长大的、没多少见识的渔村姑娘……
    哪怕……他会离开她,离开景曦,回到那个属于他的、她永远无法企及的世界……
    她也认了!
    她不能这么自私!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为了这份平凡的温暖,永远埋葬掉那个本应翱翔于九天之上的灵魂!是她将他从冰冷的海水里拖上岸,给了他一方栖息的礁石。现在,该是她亲手剪断那根温柔的绳索,将他送回本该属于他的天空的时候了!
    “阿星哥,”阿汐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重重地砸在寂静的客厅里,“我们去……把嗓子治好吧!”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他错愕的脸,扫过他颈侧的疤痕,最后落回他深不见底的眼眸,用尽毕生的力气,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不管……要花多少钱!不管……要多久!不管……治好以后会怎么样!我们去治!一定要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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