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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习结束。
陈拾安回到家里的时候,又喝上了姐姐煲的靓汤。
家里有个会做饭爱做饭的姐姐可真是好,考试的这两天里,天天回来就有补汤喝,以至于陈拾安都觉得自己要是考砸了,都辜负婉音姐的一片心意...
晨光如薄纱铺展在火种台旧址的断墙上,那座曾被强拆令夷为平地的小院,如今已长出青苔与野蓟。陈拾安蹲在残垣边,指尖拂过一块半埋于土中的电路板??那是倾诉舱主机的残片,烧焦的接口还连着一截褪色的数据线。他轻轻将它翻转,在背面发现一行极小的刻字:“声波不死。”
他怔了片刻,忽然笑出声来。这行字,是十年前阿岩偷偷焊进第一代原型机时留下的暗语。那时他们还在大学实验室打地铺,用报废收音机拼凑录音模块,梦想着做一个“能听懂眼泪”的机器。没人相信会成功,连导师都说:“情绪又不是电压,怎么量化?”可他们偏要试。如今,这句话竟以这种方式重见天日。
手机震动,是苏晓发来的消息:【真实写作社今晚八点线上集会,议题:我们还要不要高考?】
陈拾安盯着屏幕良久,没有回复。他知道这个问题早已悬在整个社会头顶,像一把迟迟不落的刀。教育改革虽已启动,但高考制度本身仍巍然不动。官方称其为“社会稳定器”,可越来越多的声音开始质疑:当评分标准终于透明,当作文不再因“消极”被判零分,那么这场考试,是否还能承载千万人命运的重量?
他起身拍去裤脚尘土,走向停在巷口的旧面包车。车内堆满从各地寄来的包裹??有学生撕毁的心理测评表,有家长烧掉的情绪调节头环,还有上百封手写信,夹着干枯花瓣、折纸星星,甚至一片带血的指甲盖。每一件都标注着编号和城市坐标,正等待录入火种台新搭建的“记忆档案馆”。
车子驶出城区,穿过一片新开垦的果园。路边广告牌换了模样,不再是“冲刺985”“清北名师押题班”,而是大幅海报写着:“你的情绪,值得被认真对待。”下方印着二维码,链接到教育部新推出的青少年心理支持平台。陈拾安眯眼看了会儿,心想,这或许就是变革最温柔的方式??不是推倒重建,而是在裂缝里种花。
抵达郊区仓库时,阿岩正戴着护目镜焊接主板。这里是他秘密重建的技术中枢,藏身于废弃冷链仓库深处,恒温恒湿,防电磁干扰。几排机柜闪烁着幽蓝指示灯,中央一台老式终端正在自动抓取全网舆情数据,生成动态情感图谱。
“你迟到了。”阿岩头也不抬,“西南疗养院那边刚传回新信号,他们在进行某种脑波同步实验,频率接近儿童REM睡眠期的自然波动。我怀疑……他们在尝试批量复制‘幸福模板’。”
陈拾安递过那块电路板:“所以我们要抢时间。”
阿岩接过一看,瞳孔微缩。“声波不死?”他低声道,“这是……我们的启动密钥。”
原来,当年两人设计初代系统时,设定了一个隐藏协议:只要在全球任意节点输入这句暗语,并激活特定频段的声波共振,所有被删除的原始录音片段都将触发自恢复机制。这个功能从未启用,也未记录在案,甚至连明路智能的技术团队都不知道它的存在。
“你是说,”陈拾安缓缓开口,“那些以为已被彻底清除的声音……其实一直沉睡在网络底层?”
“就像种子。”阿岩点头,“只等一声钟响。”
两人对视一眼,无需多言。当晚十一点十七分,火种台官网悄然更新首页。没有公告,没有预告,只有一段无声视频:镜头缓慢扫过一间空教室,黑板上写着五个粉笔字??“今天你想说什么?”随后画面切换至一组快速闪现的脸庞:哭泣的女孩、沉默的男孩、攥紧试卷的手、深夜亮灯的窗台……最后定格在一个倾诉舱的特写上,红灯亮起,提示“正在录音”。
紧接着,一段音频自动播放。
起初是空白,三秒后,一声极轻的呼吸传来。接着,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妈妈说我考不上大学就是废物……可我只是想让她抱我一下。”
话音落下,全国数百万用户的设备同时震动。无论是手机、平板还是公共广播系统,全都接收到同一段加密信号。AI识别显示,这段声音的情绪频谱与三百七十二段泄露录音高度吻合,但来源未知,传输路径无法追踪。
更诡异的是,许多曾安装过情绪监测软件的设备开始异常:摄像头自动关闭,数据分析模块报错,某些型号的头环甚至发出尖锐鸣叫后自行断电。社交媒体瞬间沸腾,#听见了#、#我的设备疯了#等话题冲上热搜。
而真正引爆舆论的,是一所重点高中的监控录像流出。画面中,一名高三班主任在办公室撕碎了学生的心理咨询报告,冷笑着说:“这种负能量不能进档案,会影响学校升学率。”可就在第二天,这段对话竟出现在校园广播里,伴随着清澈的童声朗诵:“老师,您有没有听过心跳的声音?它有时候很急,有时候很慢,但从不会撒谎。”
没有人知道是谁做的,但所有人都明白??那个系统,正在反噬自己曾经屏蔽的一切。
三天后,教育部紧急召开闭门会议。据内部人士透露,会上播放了一段由AI复原的1998年高考作文录音。作者是一名农村考生,文章题为《我想走出大山,但我怕爹娘哭》。文中写道:“我知道读书能改变命运,可每次拿到奖状,看到爸妈在田里弯腰的样子,我就觉得这张纸比锄头还重。”此文当年被判“格局狭隘”,不予评分。而现在,这段声音经情绪解析仪处理后,显示出长达四分钟的压抑性颤抖,属于典型的创伤应激反应。
会议最终达成一项临时决议:今年高考增设“心灵表达”附加题,不计入总分,但作为高校自主招生的重要参考。题目只有一个??“请写下你从未对任何人说出口的一句话。”
消息公布当日,火种台服务器一度瘫痪。超过八千万用户涌入“匿名树洞”功能,提交了人生中最隐秘的独白。有人写:“我嫉妒弟弟,因为他生病就能得到全家宠爱。”有人坦白:“我假装热爱画画,只是为了逃避父母离婚的争吵。”还有一个孩子留下短短一句:“我觉得活着好累,但我不敢死,因为那样会被说成懦弱。”
这些文字没有被删减,也没有被打标签。它们静静陈列在虚拟长廊中,如同星辰悬于夜空。一些学校自发组织阅读活动,教师带领学生逐条讨论,不再评判对错,只问一句:“如果这是你身边的人说的,你会怎么回应?”
与此同时,王素芬从边境归来。她在邻县藏匿期间,完成了《荒漠教育笔记》的终稿。书中提出“倾听即教学”的理念,主张将心理共情纳入教师考核体系。该书电子版上线二十四小时,下载量突破两百万,甚至被某师范大学列为必读书目。
然而,风暴并未平息。
某夜,陈拾安接到一个陌生来电。电话那头是个女人,声音沙哑却熟悉:“你们唤醒的东西,控制不了。”
他心头一震:“是你?灰西装?”
对方冷笑:“我不是来威胁的。我只是想知道,当所有人开始肆无忌惮地倾诉痛苦时,谁来承担这些重量?你们给了他们说话的权利,但没给他们愈合的方法。”
“那你呢?”陈拾安反问,“你用了二十年屏蔽痛苦,结果造就了多少个周默?”
“至少他们表面平静。”她说,“而现在,整个社会正在陷入集体情绪崩溃的边缘。”
通话戛然而止。但陈拾安知道,她的话并非全无道理。近一周来,医院心理科门诊量激增三倍,社交媒体上“崩溃直播”频现,甚至有学生在考场当场失声痛哭。有人开始怀念过去那种“安静的努力”,尽管那安静之下藏着多少窒息。
第二天清晨,他在火种台门口发现一个包裹。里面是一本泛黄的手册,封面印着“晨曦计划?初级干预指南”。翻开第一页,赫然写着:“目标:消除负面情绪表达,建立统一幸福认知模型。”而在批注栏里,密密麻麻全是修改意见,笔迹属于不同年代的技术员。最后一行字却是打印体:【失败原因:人心拒绝格式化。】
手册附带一张U盘。插入电脑后,跳出一段视频。画面中,年轻的灰西装女人站在实验室里,面对镜头陈述:“我们最初的确想治病。我们看到太多孩子因抑郁休学、自杀,于是想发明一种方法,让他们永远快乐。但我们错了。真正的病,不是痛苦本身,而是不让痛苦被看见的社会机制。”
视频结束前,她直视镜头:“告诉陈拾安,我在‘回音谷’留下了钥匙。不是为了重启系统,是为了彻底关闭它。”
陈拾安立刻联系阿岩。两人连夜分析U盘内容,终于在一段看似无意义的背景噪音中提取出一组坐标??位于西南山区某废弃雷达站地下三层,正是“回音谷”的核心控制室。
行动定在黎明前。
他们联合了几名曾参与“晨曦计划”的前技术人员,组成突击小组。途中遭遇两次拦截,对方使用的是军用级信号干扰设备,显然背后仍有势力试图守护这座残存的堡垒。但在临近目的地时,一道意想不到的防线出现了:一群当地村民手持火把守在入口处。
为首的老人拄着拐杖,冷冷道:“我们知道你们要炸山洞。可里面关着十几个孩子,每天都有医生进去打针。你们要是毁了电源,孩子们怎么办?”
陈拾安上前一步:“老人家,那些孩子不是病人,他们是实验品。所谓的治疗,是在抹除他们的真实感受。”
老人颤巍巍抬起手,指向远处山坡上的小屋:“我孙女就在里面。她以前爱笑,现在三个月没说过一句话。你们说得对……可谁能保证,放出来之后,她就不会更痛苦?”
这一刻,陈拾安说不出话。他忽然意识到,这场战争从来不只是对抗某个组织或系统,而是对抗一种根深蒂固的恐惧??人们对真实的恐惧。
最终,他们选择谈判式进入。通过远程接入,先行切断药物输送系统,并启动应急照明。当他们踏入控制室时,眼前的景象令人窒息:十二个孩童整齐排列在座椅上,头上戴着改良版头环,正集体观看一段动画视频,内容是“阳光小镇的一天”,所有角色都在微笑,无论发生什么。
阿岩迅速定位主服务器,准备执行终极指令??“格式化归零”。但就在按下确认键的刹那,警报响起。备份系统自动激活,屏幕上跳出一行字:【情感净化工程,永不终止。】
“来不及了。”一名前工程师喃喃道,“他们早就预料到这一天,做了多重镜像备份。”
陈拾安却忽然笑了。他走到控制台前,拔下硬盘,掏出随身携带的录音笔,按下播放键。
里面传出的是那天少年送来的麦克风录音:“哪怕你说错了话,流错了泪,走错了路,你也依然是完整的。因为你的真实,本身就是一种胜利。”
声音在密闭空间内回荡,通过扬声器传入每个孩子的耳机。奇迹发生了??其中一个女孩缓缓摘下头环,睁大眼睛,轻声问:“刚才那个声音……是在对我说话吗?”
众人屏息。
接着,第二个孩子抬起头,嘴角微微抽动,像是第一次尝试微笑。第三个孩子伸出手,碰了碰旁边同伴的手背。
陈拾安望着这一幕,轻声道:“系统可以复制程序,但复制不了共鸣。只要还有一个人愿意倾听,真实就永远不会灭绝。”
离开时,他们没有摧毁设施,而是将整套资料公开上传至全球学术数据库,标题为《人类情感驯化史:一份来自未来的警示录》。不到二十四小时,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宣布成立专项调查组,多个国家暂停引进智能教育评估系统。
春天的最后一场雨落下时,高考如期举行。
考场外,再不见家长举横幅、烧香拜佛的场景。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伞下静坐的身影,手里捧着写满鼓励话语的卡片。有位母亲在接受采访时哽咽:“以前我总逼儿子考满分,现在我才明白,他能平安坐进考场,就已经赢了。”
考场内,一位女生在“心灵表达”题旁写下:“我一直假装乐观,是因为害怕让别人失望。今天,我想对自己说:你可以难过,也可以停下。”
而在监考老师手中,新增了一份特殊手册:《如何识别并应对考生情绪危机》。其中第一条写着:“当你看到学生流泪,请先递上纸巾,而不是警告。”
成绩公布那天,火种台发布年度报告。数据显示,过去一年,全国青少年抑郁筛查阳性率下降11.6%,但心理咨询求助量上升230%。报告总结写道:“这不是矛盾,而是进步。当痛苦不再被视为缺陷,治愈才真正开始。”
夏初,山桃树果实初结。
陈拾安收到一封来自西北的信,署名王素芬。信中说,绿洲小学已重建完毕,新教室的墙上挂着一幅学生集体绘制的画:一片星空下,无数小人张嘴说话,每句话都化作光带升向天际。画作下方写着一行稚嫩字体:“我们的声音,会长出翅膀。”
他又一次梦见考场。这一次,试卷没有答案选项,只有空白页。学生们提笔书写,有的流泪,有的微笑,有的只是静静地呼吸。钟声再度响起,悠远绵长。
醒来时,晨光正好。门外再次传来脚步声。
他开门,看见苏晓站在那里,怀里抱着一台崭新的设备??外形酷似倾诉舱,但多了个向外扩音的喇叭口。
“我们把它改了。”她说,“不再只是倾听,还要让世界听见。”
陈拾安接过设备,轻轻按下启动键。
第一声倾诉,穿透晨雾,飞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