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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上官家的旧事
林旭仿佛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继续用那种不带丝毫感情的语调，讲述着后续的故事。
“只可惜，好景不长。”
“自从新任的郡守何.文忠来到兖州之后，一切都变了。”
“何.文忠看上了上官家的生意，想要将其据为己有。他先是派人上门，想要低价收购，被拒之后，便开始动用各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今天说你家的粮食缺斤短两，明天派衙役来查你偷税漏税，后天又纵容地痞流氓去你的粮铺捣乱。”
“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
说到这里，林旭停顿了一下。
他抬眼，清晰地看到，如月那双漂亮的眸子里，已经不再是刚才的惊惶，而是被一种刻骨的仇恨所填满。
那不是伪装出来的疏离和清冷，而是发自灵魂深处的，足以焚烧一切的烈焰。
但他没有停下。
他要的，就是撕开她所有的伪装。
“可惜啊，那上官鸿也是个硬骨头，宁死不从。”
“他以为，这大周朝还有王法，还有公道。”
“可他忘了，在兖州这片地界上，何.文忠就是王法。”
“最终的结果，便是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店铺被封，家产被夺，连唯一的儿子，那个前途无量的秀才，也被人打断了双腿，最后含恨死在了狱中。”
“上官鸿悲愤欲绝，带着最后的家当，想要逃出兖州，去京城告御状。”
“然而，他们一家人，刚出兖州城不到三十里，就在一个叫黑风寨的地方，被一伙‘山匪’给劫了。”
林旭的声音陡然变冷，带着一丝嘲讽。
“一夜之间，上官家上下十几口人，被屠戮殆尽，无一活口。”
“哦，不对。”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纠正道。
“还活下来一个。”
“就是他那个年仅十六岁的小女儿，上官月。据说，她因为出远门省亲，故而逃过一劫，但后来她不知为何，又被人卖进了这兰月坊。”
话音落下，雅间内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烛火跳动的“噼啪”声，和女人那再也压抑不住的、沉重而痛苦的喘.息声。
如月的双眼，早已变得一片通红。
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受控制地从她那双充满恨意的眸子里滚落，划过她苍白的脸颊。
那张精心描画的妆容，瞬间花了。
她不再是那个清冷孤傲的头牌花魁如月。
她只是一个背负着血海深仇，在仇恨的深渊里苦苦挣扎了三年的孤女。
林旭看着她这副模样，知道火候到了。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了她的面前，声音不再冰冷，反而带着一丝难言的复杂。
他没有再用那个风尘的名字去称呼她。
“上官月姑娘。”
“我方才说的这一切，可对？”
这句问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上官月猛地抬起头，那双通红的眸子死死地盯着林旭，仿佛一头被逼入绝境的雌兽。
她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激动而沙哑、颤抖，充满了绝望和不甘。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你究竟是谁派来的！”
她不相信巧合。
这些被掩埋了整整三年的血色往事，除了她自己，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知道得如此清楚。
眼前这个男人，要么是何.文忠派来斩草除根的，要么……
她不敢再想下去。
看着她那充满戒备和恐惧的眼神，林旭轻轻叹了口气。
他摇了摇头，语气郑重而严肃。
“上官姑娘，你不要紧张。”
“我不是你的敌人。”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
“我乃锦衣卫”
“我是来帮你的。”
锦衣卫。
这三个字，像是一道惊雷，在上官月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听到林旭的话，上官月眼中的血色非但没有褪去，反而因为极致的恐惧和愤怒，变得愈发浓稠，像是要滴出血来。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身体紧紧绷起，如同一张拉满的弓，随时准备弹出致命的一击。
“锦衣卫？”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神经质的尖锐，还有毫不掩饰的嘲讽。
“我凭什么信你？”
她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死死地剐在林旭的脸上，仿佛要将他的伪装一层层剥开。
“何.文忠当年屠我满门，如今兖州官场上下，皆是他的爪牙。”
“谁知道你是不是他派来，试探我底细，好斩草除根的另一条狗！”
话音狠戾，字字诛心。
她宁愿相信林旭是来杀她的，也不愿相信他是来救她的。
因为希望之后的绝望，比一直沉.沦在黑暗里，要痛苦千百倍。
面对这几乎是淬了毒的质问，林旭的神色却没有任何变化。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没有轻蔑，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
“你说的对。”
他竟然点了点头，坦然承认了她的疑虑合情合理。
“空口无凭，只凭一个身份，的确不足为信。”
这份坦诚，反倒让准备好迎接狂风.暴雨的上官月微微一愣。
林旭没有再逼近，他环顾了一下这间雅致却处处透着诡异的房间，目光在屏风、香炉、字画上一一扫过。
他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随即，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视线重新落回上官月的身上。
“看来，我还是小瞧了你。”
“或者说，是小瞧了你背后的人。”
林旭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能把你安然无恙地放在兰月坊这种地方，还能让你坐稳三年头牌的位置，这背后的势力，想必不简单吧？”
此言一出，上官月刚刚才平复了一丝的呼吸，瞬间又乱了。
她的脸色，比刚才更加难看了几分。
如果说刚才只是惊惶和仇恨，那么现在，她的眼中，第一次真正地浮现出了杀意。
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意。
“你……”
“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声音压得极低，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你还知道什么？”
这个问题，已经不再是试探，而是赤倮倮的威胁。
她藏在袖中的手，已经握住了一支珠钗的末端，只要对方再多说一个字，她便会毫不犹豫地刺向他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