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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到魔鬼亵渎的音乐比黑死病更为恐怖。”
这是这个时代的人们的普遍认知。
平民也好,王室贵族也好,神职人员也好,几乎都对“污秽的艺术”存有一种骨子里的群体恐惧。
比如他们认为,直接聆听这些音乐将导致灵魂溃烂,阅读乐谱会在眼球内烙下恶魔的符号,而即便只是触摸一下那些羊皮纸,都会致使污秽渗入血液.......
于是当前特殊区域地牢的入口处,这些修士先是在祭坛上作祷,诵念起《诗篇》中的祷文“你必不怕黑夜的惊骇”之类,又用银制音叉刺破指尖,鲜血混合矿石粉末,在额头上画起了符咒,最后还安排几位人员在入口吟唱《信
经》,并放置沙漏,唯恐因一会儿超时导致“净化仪式”失效…………………
只有范宁静静地看着他们折腾一通,然后仍旧是第一个就那样直接跨了进去。
“愚昧。”
“音乐反映的是人的神性良知和道德准则。只要自己虔信圣灵,明辨是非,旁人写出的音符是高明还是拙劣,不过听起来是否悦耳罢了,又如何能影响到自身灵魂的洁净……………”
颇为讽刺的是,眼下这些人里,赫然有刚才在秘密会议室里质询过范宁的高级神职人员。
岂止是他们......就连波格雷自己,去年有一次在事先不知情的情况下,“未经净化仪式就密切接触异端乐谱”,然后照样忐忑不安地抓着范宁反复盘问了两个小时........
总之,既然“净化仪式”如此繁琐危险,若不是被交办了审查或巡逻的任务,这些修士们对于“异端音乐”绝对是唯恐避之不及。
只有范宁因工作关系更密,多数情况下,这里倒成了他的独行通道。
范宁内心深处一直对此感到荒唐与不屑,不过是既不流露,也懒得论述说教罢了。
阴森诡异、层层裹覆“驱魔符咒”回廊内,他目不斜视地领先半个步伐,一路穿过铁环、炭火盆及重重刑具壁架。
在一处囚牢前,众人停下脚步。
地面铺着掩盖血迹的腐草,披头散发的男人耷拉在椅子上昏睡,旁边立着手指夹和铁处女。
“抄写长阁下,请。
某位修士嘴里仍诵着《信经》,打开囚牢外侧的暗格,用银钳夹小心翼翼地取移着其中的羊皮乐谱。
范宁瞥了他一眼,徒手将羊皮乐谱接了过去。
囚犯巴伦特洛,被捕前是诗人,异端之作为素歌集《少年魔法号角》......
在众人心惊胆战的目光下,他示意狱卒将火把凑近,随后拿起羽笔翻页勾勒。
这些“亵渎的乐谱”自然被认为是无法通过普通焚烧来净化的,得先连同异端一起,在囚牢中接受拷打,以“消磨魔鬼的气力”,还需要“将魔鬼的爪牙肢解”……………
所谓“肢解”,其实就是由范宁划除掉其中的某个增四度音程,或者涂黑亵渎的节奏型之类.......
最后还要在公审现场,借助仪式拜请神力将其引燃,然后在处决异端的火刑架下面添上这一把火………………
“喀哒??”
范宁把“肢解”后的乐谱重新进暗格,徒手按关了门闩。
身边的几位修士接连在胸口划着十字。
前往下一处囚牢。
巡查、拷打、肢解、审问、刑讯………………范宁陪同着这些裁判所的修士一道,重复着以上工作中的一项或几项。
千篇一律,又百无聊赖。
只是......如今异端审查范围被极度地扩大化,等到明天后天,这些空置的囚笼和水牢,岂不是马上要全部被塞满了?......范宁心中暗自叹息一声,不免越发感到不安和彷徨起来。
圭多达菜佐修道院是圣乐艺术的中心,多年以来,奉献者与朝圣者络绎不绝,无数人类灵性火花闪耀的作品手稿留存于此。
眼下,这些乐谱手稿还在,暂时和“异端人员”一并关押在这里,自己的缮写室还有一批没来得及转移过来的,但更多的,是教堂唱诗班那边使用的往年作品,它们都会受到牵连。
如此等到复活节的那一天......
难道真的要把它们统统焚毁吗?
范宁心事重重地挪动着脚步,与众人来到了最里面的一处囚牢。
这里的面积略大,地面铺陈的干草也相对洁净,一大团锈蚀的锁链吊在半空,似绞刑架,又似秋千。
一道褐发少女的侧影映入范宁眼帘。
尤为引人注目的是她的脖颈处,有几块桃红色半透明水晶般的皮肤区域,既像夹小提琴后留下的淤痕,又像某种与生俱来的胎记。
“南希?”范宁惊愕道。
少女闻言转过身来,遇到故人的惊异光芒也是一闪而过,语气虚弱柔缓:
“范宁先生......又见面了,我听别人说过你已晋升为抄写长,愿你平安亨通。”
若不是亲眼所见,加之有狱卒将照明的火把伸了进去,照亮了对方脖颈上的那个独特胎记……………
范宁真的很难把眼前这位脸色蜡黄,穿发霉粗布衣、从墙壁送食孔上取食的少女,和那位闻名遐迩的默特劳恩地区“圣乐即兴天才”南希姑娘联系起来!
两人仅在两年前的圣诞庆典上有过一面之缘,不过她常年以家族名义奉献+私人手稿署名的方式,向修道院投递圣乐作品。
而且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其中富有启示性的杰作数量非凡,所以范宁才会在那年庆典上与之攀谈。
“南希?埃斯特哈齐......南希?埃斯特哈齐………………”如今,范宁也大概明白了为何她会身陷囹圄。
默特劳恩地区的几大家族各有其显赫之处,埃斯特哈齐家族以富有更胜一筹,但今年新年伊始,教区主教在公开场合中多次论述“恶人经营,得虚浮的工价。撒义种的,得实在的果效………………”
结合一些讲话的前后语境,似乎将矛头隐隐对准了埃斯特哈齐家族。
信号释放一段时间,领主似乎也没有表示什么保全的态度,果然,很快他们的家族长就因在“什一税征收、圣物走私、放债权利”等方面的罪名而被捕。
后面当然陆续波及多位成员,只是理由不尽相同罢了。
“拜偶像的人喜爱谎话,他们口虽祝福,心却咒诅。”一旁的修士听见南希回应范宁后,如此出声提醒。
“此人的谱例我择日剪除。”范宁作出严肃皱眉的表情。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和时候,他示意大家一道离开。
“你们暂不可减除供食,不可动无谓的刑罚,因为事情的定论自有上面的师傅们决断,你们擅自谋划多了,恐被魔鬼试探。”
众人点头如捣蒜。
在审查异端艺术这一块,范宁的专业权威无出其右,他既然这么说了,肯定说明这个叫南希的女囚,情况更加复杂麻烦!
生得年轻漂亮,嗓音柔和动人,脖子上还有桃红色的淤痕......万一是个女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