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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送乌行(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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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雪既定,李定并没有着急用饭,也没有着急召集将领,反而去巡视了登陆港口周边。
    看得出来,虽然渡海本身一波三折,但苏靖方-侯君束这些先发部队还是很坚决的执行了他李龙头的军令??依托着原本的港口、部落建筑,内内外外设立了大量的简易栅栏,布置了帐篷,而且各处都蒙上了毡布,算是进行
    了某种堡垒化。
    与此同时,外围各处哨骑密集,将登陆点周边遮蔽完全,那两个事先收买的跟北地联系紧密的部落也被牢牢控制在本地。
    很显然,大家都能理解这些军令的本意,就是要保密嘛。
    “大雪已经停了,从明天开始,前锋......也就是第一批渡海且休整过的各部兵马,立即分散出击,务必要将方圆百里各巫族部落、零散战团给击败......战后,能收降收降,不能收降则俘虏他们的青壮男女俘虏,连带着牲畜、
    粮草尽量送到此处。
    “各营、各部、各战团之间要相互援助,若有余裕而周边友军陷入苦战求援而迁延不去者,逾半日则斩其主将。
    “军事上必须保密,严禁明文记录兵力、位置,对降部落只统一说是十五个营外加七个战团。
    “若方圆百里清理干净,而无大的军事动静,则自动扩展范围到方圆一百五十里。但不许擅自攻击他们的王庭直属大部队,更不许越界袭扰他们的王庭。如果实在是因为距离过远没法上缴战利品,许你们自行其是,屠戮
    虏、焚烧财货、保留兽和战马,包括允许降人趁机扩充部落,我都以战帅之名一担,绝不影响你们将来的人事。
    “但不许强暴,更不许私留女性,因为会影响力和速度。
    “扩散攻击的唯一要求是,必须在三日内折回至距离此间百里范围内一次,与本帅发出的信使、哨骑、巡骑接触,检查最新军令。若没有遇到巡骑,也可以主动派遣信使,告知位置。三日加半日内没有明确百里内位置并回复
    至此处者,视为全军反叛!”
    一个极度简易,临时钉满了木板,隐约有些牛粪味道的土屋内,借着烛火,刚刚渡海而来的李定发布了一系列军令。
    认真来讲,这军令明显不对劲。
    要知道,渡海前李定还要求前锋务必对港口进行封锁,现在为何反而大张旗鼓?为何不去趁机攻击毫无防备的东部巫族王庭,反而大肆劫掠?
    怎么想怎么都跟此番跨海之战的战略要求大相径庭。
    而且,这种对军纪的明令放松,哪怕是大家都知道渡海而战的严峻,晓得是军事需求,却因为跟黜龙军一贯的军纪推崇而让人感觉不安,乃至于产生抵触。
    但是,黑延、黄平、张世昭在内的几位具有发言权且代表性不同的几位远征军高层,全都保持了沉默,俨然是早有讨论,而执行命令的各部,基本上是李定的武安军嫡系,也都没有谁反驳。
    实际上,如苏靖方、侯君束都脑子灵活的人,听到最后,已经猜到了李定的主意,都反而?然起来。
    走出土屋,外面海风的咸腥味瞬间涌来。
    窦小娘忍不住靠近自己丈夫,两人走到一个暗处,前者刚要说话,便被苏靖方给打断:“这是打仗,不许质疑军令!我有猜想,但不好跟你说,现在说了,就是肆意揣度军令,你只晓得战帅这般布置是有道理的便可......你要
    是觉得杀俘虏下不去手,便在百里内先寻到一个部落?降了,让他们自己去做。若是他们再强暴和屠杀,你又觉得不满了,可以对他们做军纪处罚。”
    窦小娘不解:“把脏事推给他们我晓得,可这不是逼反他们,坏了大事?”
    “不必顾忌,不反当然是好事,但真反了他们也不算坏事。”苏靖交代了一句,便做催促。“赶紧去准备吧!”
    窦小娘虽然还是不解,但既得了丈夫的言语,多少也有了些底气,便也匆匆消失在了夜幕中。
    腊月初七,黜龙帮的渡海远征军刚刚渡过多半战力,在还有两到三万战兵,同样数量的辅兵,以及数不清的预定物资尚未抵达的情况下,直接发动了大规模扫荡攻势。
    猝不及防下,百余里内的大小部落......或者更确切一点,基本上全是混血的巫族小部落遭遇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没办法的,来之前,黜龙帮远征军做了极为精细的准备,大量的间谍以贸易、使者的名义穿越苦海,对临着苦海的这些部落分布情况早就了然于心,而领兵的头领们甚至专门上了课,由间谍和北地人们做了讲解......然后又是
    一场风雪,阻碍了远征军渡海的同时,也让那些混血部落陷入到了某种半封闭状态。
    总之,百里内的战果有些让李定失望,但又不好说什么,于是扫荡范围迅速扩大,从百里范围到百五十里,然后再到两百里。
    一时间,整个东部巫族风声鹤唳,终于无可抑制的骚乱乃至于崩溃起来。
    张行是腊月初九知道白横秋出武关的,这个时候,他已经在颍水与司马正对峙了七八日。
    坦诚说,最近这几日内,黜龙军进展不大。
    北线被司马正拦住,只是南线按部就班的吞并了淮阳、汝南、汝阴诸郡,还闹出了牛达跟惊风争功于淮安郡的事端,再然后,便听说了王代积,闻人寻安的分野......这个时候,立功心切外加梦想回到南阳故地的伍惊风故伎
    重施,遣其弟伍常在为主,领了两个营尝试去诈唬南阳,具体来说是想把王代积给半路拦下来,然后挟持这位淮南军的创始人直接吞了南阳诸郡。
    结果就是,兵过西唐山的时候,这两营兵遭遇到了罗方带领的南下东都援军与护送王代积北上淮南军的夹击,一败涂地,伍常在都差点没回来。
    进取南阳之事,一时因为兵力与后勤沦为泡影。
    这个时候,河南一带又下雪了,不大,但叠加上之前几场雪,足够让天地一色。
    一大早,军营内之前清扫出来的道路上,重新蒙了一层细碎白色。黜龙帮首席张行捏着一个热气腾腾的饼子,带着一众随从从一个棚子里走出来,纷乱的脚步立即将这片细碎给抹开。
    然后只转过一个栅栏,迎面见到单通海领着一帮子人过来,便上前招呼。单通海和河南几个行台的头领又不是反贼,也自然不用躲着,也都拥了上去。
    双方打了个招呼,最后理所当然的演变为所有人看首席与龙头互动交谈。
    “后勤这里还行,就是这几个郡的新粮都不在库里,全是陈粮做的储备,咱们自己的粮食估计得十来日才能续上。”张行将饼子掰开一半分给对方,示意对方尝一尝。“你一早去营内走着,军心怎么样?”
    “不好说………………一分为二吧。”单通海接过饼子咬了一口,不由皱眉头做答。“上面的头领跟中间的军官都挺高兴,哪怕是西唐山败了一阵,可一下子吞了五六个大郡总是真的,授田呀,退役职务呀,还是挨着河南老地方的地
    盘,自然都高兴,可下面的军士们还是嫌冷,嫌过年前打仗,嫌饼子不好吃,还嫌………………”
    “还嫌什么?”
    “还嫌首席跟我与他们说话不算话。”
    “哦?”张行略显诧异。“我跟他们谁说过一定能回家过年吗?还是你说的?”
    “都没有。”单通海正色道。“但临近年关,总拦不住风言风语......尤其是之前大战也有些营头去了的,解散后大家都以为要过年。”
    “不是这样的。”张行三两口吃完难持的饼子,拍拍手言道。“且不说我没有对河南这边的营头说过什么,便是说过什么,那又如何呢?军事上的事情,哪里能瞻前顾后?河内一战,谁也没想到关西军看似汹汹,其实那般虚
    弱,也都没想到司马正这么厉害.......既然这么早就结束了河内战场,战机摆在眼前,不来岂不荒唐?更不要说,此番进军虽然辛苦,但却必然省下将来双倍的辛苦,怎么都是应该来的。”
    单通海捏着半张饼在旁边因为清扫而堆积成的雪窝子里走了几步,竟没有反驳,反而认真点头:“正是这个道理。”
    “要说给下面听。”张行叮嘱了一句。“说比不说强......这个时候没必要求全责备,咱们辛苦,关西人比咱们更辛苦,东都干脆只能坐视我们将他们视为鱼肉来分割。”
    “这是自然。”单通海依然没有驳斥。
    话到这里,两人都陷入沉默,张行干脆往一旁辕门走去,单通海也只是跟上,顺便把这半张饼子吃完......没办法,确实不知道该聊什么,虽然有白横秋的军情变化,但昨日晚间已经开过军议,两人也已经做出了讨论。
    具体来说就是,接下来就看司马正退不退,若是今明两日内退了,北线主力就大胆往西去,跟白横秋争夺南阳;若是司马正不退,北线干脆就弃了颍川半郡,从南线去南阳,再去跟白横秋做争夺。
    而无论如何,后续的后勤补给都要绕一些路从远离东都的淮阳经行,而且要维持动态补给,以防司马正搞出什么花样来。
    不过,随着两人并肩走了几十步,张行瞥见对方一直走在雪窝子里,到底是没忍住,干脆主动来问:“单龙头是觉得今日军议哪里不妥?当时为何不直言相告?”
    单通海不由摇头:“不是战事的事情,而是一些别的想法,有些远了,而且大敌当前,未必合适。”
    “全帮资历最老的龙头跟首席之间有什么话不合适?”张行不以为然。“说嘛。”
    单通海不由驻足正色:“首席,伍惊风伍龙头这一回便是帮规军法不好说,也算是犯错了吧?”
    “自然。”张行点头。“他为了争功,越过牛达所占的淮安郡,没有任何后继兵马便造了两个营冒雪过去,结果大败......就像你说的,军法和帮规上没法为了这种事情跟他做分明,但咱们心里都该有计较,他身为龙头,要为这
    一战败绩和死伤,包括争功的事情负责任的。”
    单通海点点头:“我不是为他求情,甚至都不是他的事情......我是恰好想到,按照首席之前对天下的许诺,头领数量是要分地域人口以作公平的,而伍龙头之前资历,怎么看都是将来关西前三,他部众中也多是西面来的,可
    现在他弄了这样的事情......说句不好听的,若是此时白横秋病死了,关陇里谁举关西降了,难道真要哪个降人居于龙头之上?若是这般,将来关西会不会出乱子?”
    张行听到第一句话便晓得对方会错了意,只是忍耐,等到对方说完,干脆负手反问:“单龙头之前以为,将来伍龙头会是关西诸头领前三?”
    “自然,他、白三娘、李四......”
    “都不是。”张行摇头失笑。“不过巧了,我预想中将来领袖关西的帮内头领之首,正是你单通海单龙头。”
    单通海愣在雪窝里,连着后面许多头领,都有些发懵。
    “老单,按照地域、人口划分头领数量,外加科考与强制筑基的一部分意思,是为了得了天下后后人能公平上升,是打的补丁。既是补丁,如何能影响根基?”张行继续负手笑道。“更何况,咱们得先打天下,才能有这些,又
    如何能强行为了以后的公平坏了功臣现在的公平?若是按照你想得那般,怕是刚刚打下来天下,就要再反的,反的还是河北、东境的自家人......功臣稳不稳,是一个朝廷上来能不能立住的根本。
    单通海回过神来,但明显还是有些茫然:“那我......”
    “还是要按照体统和规矩来的。”张行认真解释。“举个例子,现在北地是咱们的地盘,咱们也跟荡魔卫约定了北地头领的总数和比例,假设现在开始就施行这个方略,真能把北地的头领份额都给他们和本地人?依我说,现在
    要算的话,李定和他之前武安行台已经搬过去了,无论怎么排列,他们这些人也都要走北地的人事才对。
    “类似的,将来关西平定,你单通海来不来中枢不晓得,去不去其他地方打仗也不晓得,但总该挑个时候立个暂时的关中行台维护两年治安,到时候将你单龙头和一大批咱们自己的头领安排进去,就地落了户籍......到时候,
    你们本身不说,等到两三代人,你们的后代自然也是正经关西人,就要走关西的榜单入仕了。”
    单通海恍然大悟,却又有些尴尬,乃至于脸上发红:“是我钻了牛角尖,这样就妥当了。”
    “这是单龙头讲规矩,却忘了户籍还能落地迁移,更忘了等咱们得了天下,户籍怎么落咱们说了算。”张行连连摆手。
    单通海如释重负之余复又重新探讨起来:“只怕到了后来,各地方人口不一样,为了这个户籍还要重新闹起来,而且各地方还要结党对立。”
    “谁说不是,但那些干咱们什么事?”张行望着远方一片素白,幽幽来道。“咱们能一统四海,弄个比之前公平一些的制度,修个比以往对老百姓更宽松些的律法,让孩子们都能筑基,坚持授田,多修水利,鼓励商贸,让商税
    多些农税少些,再黜几条真龙,对得起历山的兄弟们,就足够了......”
    “对我们这些人是足足够了,就怕对首席你不够,首席可是要做至尊的。”聊到这里,就纯属闲聊了,单通海竟然也带了笑意,只是不晓得是不是促狭之笑。
    “成则成,不成,到时候再想想办法,?一?,借一借,说不得还是有路数的!”
    “至尊也能?一?,借一借给弄出来吗?”
    “所以,老单是想我成至尊,还是不想呢?”
    “自然是想的......”
    二人难得气氛融洽,连带着跟随而来的头领、参军、文书们也都心情大愉......但也仅仅如此了,张行先行肃立看向营地深处,然后是单通海,接着是其余随从......很快,尉迟融亲自带领数名响铃巡骑冒雪穿雾而来,告知了军
    中两位主心骨一个消息。
    前线哨骑来报,司马正全营明显提前了早饭,现在正在拔营。
    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但两人也不好干看着,便各自回营准备。
    然而,事情很快偏离了预想,司马正全军既起,却并没有沿着颍水直接后退到?辕关、回东都,而是选择了径直向西走。
    西走当然也是有路的,东都八关,南侧沿线三关,除了东南的辕关,还有正南的大谷关、西南的伊阙关呢。
    但问题在于,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绕路?
    关西既然大举出兵,南阳六郡之地回旋空间又那么大,对东都而言,是不可能在两家夹击下继续维持的,按司马正之前表现也没有这个意思,不然也不会早早选择在阳翟汇合王代积了。
    所以,他们不直接回去,而是西撤,恐怕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希望以此尽量拖延、调度起黜龙军,希望关西军尽量夺取南阳,然后让两家主力在襄城-阳一带,也就是他们眼皮子底下对撞......当然,也很可能是继续三家
    首脑面对面对峙,于东都而言最好的结果恰好也是对峙!
    冰天雪地,后勤压力极大,三方再各自心怀忌惮,对峙过程中军心不免要离散到一个份上,到时候东都大军养精蓄锐,直接从三关冲杀出来,未必就不能再来一次更胜一筹的河内之战。
    真要是到了那个份上,关西军如何不晓得,于黜龙军来说,不要说南阳诸郡,怕是连淮西诸郡中靠北面的部分也要吐出去,甚至到时候地盘都未必是最大的问题了。
    于是乎,张行与单通海临时再做商议,决定不再被司马正牵着鼻子走,而是直接南下,且看司马正敢不敢扔下东都跟过去。
    当然,即便如此也是要讲策略的......二人决议分兵,张行决定带领两位宗师和踏白骑以及部分谯郡郡兵伪作被调动随从西行,单通海则在后方从容调度大部队移营,却要往颍水下游夺取对岸的颍川西南部城池以作立足......等
    张行那边跟到大留山的时候直接掉头,往颍川郡西南部汇合。
    就这样,计议完毕,即刻施行,张行果然亲自带领往西面追去,随行头领不过牛河、魏文达、秦宝、尉迟融、张金树、曹江区区数人,兵马不过五六百踏白骑与千余梁郡郡卒以及数百巡骑,连王雄诞营这类亲兵都未带,真真
    是一个先锋样子。
    一路行来,雪花愈大,踏白骑尚有余力,巡骑有战马也能支撑,可随行梁郡郡卒不免有些艰难起来,到了中午就开始有人掉队,当然,东都军掉队的更多,张行也没执行什么严酷军法,只让巡骑将带回来的东都军交予掉队的
    郡卒,开具文书,允许他们自行缓慢往返营地而已。
    以此来确保路程。
    然而,明明一切都算是妥当,可越往西走,张行就越不耐,终于远远望见大留山,其人便干脆勒马:“全军止步!秦宝,遣人去告诉王代积,让他阵前搭话!”
    秦宝稍微一顿,也没多问,便骑着斑点瘤子兽腾出,然后带着十数骑踏白骑出列,黜龙军更是直接在雪中止步。
    等待期间,雪越下越大,张行也越来越焦躁起来,而王代积终于随秦宝出现在阵前远端时,这位黜龙帮首席更是径直骑着黄骠马踏雪向前。
    两位宗师不敢怠慢,魏文达、牛河分前后随上,还未靠近,两人也都一起察觉,司马正就在山后不远处关注着此间。
    另一边,张行打马往王代积跟前来,眼瞅着对方在马上似乎要拱手寒暄,要来什么一段佳话似的,竟一边过来一边劈头盖脸来骂:“王老九!你得什么怪?!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挺聪明?既撇了责任又维持了忠义人设?!大
    魏到这个份上,要它的忠义顶个屁用?!谁会顾忌?!我们年年科考爆满,强制筑基的孩子都开始当队将了,你信不信明年这个时候我就有一千五百骑的踏白骑?!我到时候要用你?!”
    王代积骇的面色发白,张口结舌,努力提醒自己,这是张三在唬自己,而且司马正还在后面看着呢,一定要撑住,结果还没挣扎完呢,对方已经来到自己马前,直接隔着鹿皮手套给了自己一巴掌。
    这下子,王代积清醒了不少。
    “你看到这雪了吗?”张行一巴掌下去之后继续喝骂。“慈不掌兵是一回事,为兵为将拼却姓命也是我们这些人活该,可为你自作聪明和一点不甘心,多少人要再来无谓搏杀?!你但凡清醒些也该知道,雪地里这种搏杀要死多
    少人?但凡我们与关西军在南阳哪里撞上,前后不能支援,便是死伤累累的结果,到时候谁会记你的忠义与委屈?!只觉得你不要脸,没有担当,自私自利!”
    说到这里,张行复又一巴掌下去,转身便走,走过几十步远,似乎还是不解恨,竟回头对着呆立的王代积继续狠狠来言:“到此为止,我不可能再与你丝毫情面了,下次对阵,必想方设法活剥了你!”
    说完,方才归队走了。
    翌日,也就是腊月十一,方才冒雪抵达颍川郡襄城县城,与单通海等人汇合。
    而司马正、王代积则继续西行,也是翌日才进入襄城郡郡治承修县????双方都挨着水,分上下游,隔着一百三十余里,遥遥相对。
    腊月十二,积雪甚厚,确定白横秋已经冒雪夺取了几乎整个淅阳郡而淮南军畏缩到南阳一隅后,张行干脆扔下司马正,继续南下,直入清阳郡内,准备与白横秋并争南阳。
    到了这个时候,已经进入到一年最冷的阶段,南阳如此,巫地自然也是如此。
    数日内,这里下了两场雪,不足以形成积雪,却依然给黜龙帮的远征军形成威胁,因为太冷了,风卷起这些坚硬的雪花后,简直像空中飞起了盐粒,砸在人脸上生疼。
    不止是小雪,还有能让马匹忽然整个摔倒的沙坑,足以割破皮肤的干草,看起来可以捣冰烧开实际上苦涩难言的冰洼子。
    一切的一切,都逼着远征军成为了来之前课程下的顶好学生......没办法的,人教人,怎么都不行,事教人,一教就会。
    唯一的幸运在于,来之前到底是教过,也做了准备。
    火光映照之处,窦小娘翻身下马,揭开面罩,不自觉的转动了一下脖子??别的地方都还好,无外乎是厚重一些,但铁围项下面的毛皮围脖是最难受的,一运动就发热,一发热就出汗,还不敢轻易解开,不光是因为此处是防
    护要害,更是因为一旦揭开,风一吹,立即结冰,体弱的更是有直接翻到的,所以只能呢个忍受。
    当然,窦小娘本可用真气冲刷的,坚持不用,只是一种从高鸡泊时代就养成的习惯,她总是担心自己不能察觉到下属的难处,所以不作战,不侦查时一般不动用真气。
    “又开始了吗?”下?后,小娘明显有些愤怒。
    “对。”一位来自于高鸡泊的队将一边接住了自家主将的战马,一边冷笑道。“这位达奚部的‘少大人’专门避开头领你跟我一起扫荡这个小部落,不就是为这个事情吗?”
    “人呢?”窦头领闻言愈发烦躁。
    “还在后面忙呢.....”队将依旧戏谑。
    窦小娘楞了一下,施展真气手段听了一下,然后便往着火的建筑后方而去,旁边队将收起戏谑之态,扔下马缰,赶紧上前,试图拦住对方,却被小娘随手一推给挡在身后。
    队将与其他护卫无奈,只好紧随其后。
    绕过两三栋着火的建筑,来到一处土屋前,之见甲胄、刀剑、毛皮、衣物四处散落,十几名本地巫族武士正在门前各自说笑,见到来人,立即惊得跳了起来,赶紧往土屋南侧背风地方去......然后便是男人的喝骂声,女人的哭
    泣声、混乱的金铁声、惨叫声......听到惨叫声,小娘终于驻足,一时有些无力,却又有些疑惑不解。
    且说,渡海来之前,窦小娘是上过课的,而且绝对是认真上课的那个,她其实心里晓得是怎么一回事。
    草原上,部落兼并就是这么残忍,杀掉上层男性,占据牲畜财产,掠夺女性和下层男性......这其中,女性是生育工具,下层男性是打仗的兵器与放牧的鞭子,就是不能把这些人当人来看,就是要当做财产来看。
    而且部落兼并的目的往往并不是扩张,而是生存本能。
    前一年水草丰盛,大家见面一起开宴会,后一年下了大雪,就要想着法的搞偷袭和屠杀。
    如果掠夺的物资不足以过冬,有时候质量不好的女性与下层男性也会被系统性杀掉......经济、生存、传统......这几个词窦小娘都知道,都学过。
    甚至,她心知肚明,当远征军击溃这些部落,他们的命运就已经注定......实际上,远征军渡海而来是干嘛的?不就是来杀人的吗?
    凭什么又瞧不起人家部落内部的侵袭?
    然而,当亲眼看见这些巫族人毫不迟疑的自相残杀,见识了被自己收服的自称达奚部的贵族武士迫不及待的于战场上强暴破亡部落女性后,窦小娘还是觉得恶心和难以接受。
    “窦将军!”
    达奚部继承人见到全副甲胄的小娘立在火光之前,呼出的寒气模糊了形象,刚刚套上衣服的他不有打了个寒战,然后便要解释。“我………………”
    “不用解释。”窦小娘此时反而平静了下来。“我知道......我上过课,你们总是在战场上强暴女性,尤其是部族里最好的战士最喜欢这么干,未必是管不住自己,也不是故意要跟我作对,而是巫地这里朝不保夕,遇到年轻、健
    壮的女俘不赶紧播种,谁知道明天被灭族的是不是自己部落?谁晓得明天死的是不是自己本人?对不对?”
    达奚部的这几十名年轻贵族如释重负,那达奚部继承人见到窦小娘如此讲道理,更是彻底放松下来,赶紧来到身前下拜,表示感谢......没办法的,这几日里,达奚部先是被人家直接攻破逼降,然后部落随从之后又在数日内大
    肆扩张,叫声亲奶奶都是应该的......当然,达奚部的人现在也知道了,人家是一位黜龙帮大龙头的女儿,眼下突袭巫地另一位龙头学生的媳妇,叫奶奶估计人家也不认。
    不过,一念至此,这自称达奚部的巫族部落继承人反而有些疑惑,不管如何,这位将军都是个刚刚成婚的年轻女性,也不会喜欢这些的,眼不见心不烦不理会自己不就行了,为何还专门来找自己?
    只是来敲打自己?
    正想着呢,其人便抬起头来,却正见到一道火光自自己身侧飞来,扭头去看时,竟然是一柄冒着离火真气的白刃。
    下一刻,达奚部继承人当场身死,身上也燃起熊熊火焰。
    达奚部少主的随从武士们惜了一下,便要四处逃窜,窦小娘的随从以及驻守在此地的本营军士明显也愣了一下,方才开始猎杀这些人。
    那队将杀了一人后,尤其不满,立即上前要做询问。
    孰料,窦小娘反而摆手:“想法子放走几个人,去给他爹报信......那边的事情我已经有安排,你不要管。”
    队将这才醒悟,赶紧执行去了。
    达奚部的头人是当夜逃窜的,走的时候,只带走了十三骑。
    而这使得他只花了半夜加一白日的时间,就见到了都蓝可汗......具体说是都蓝可汗亲自带领的大军。
    都蓝可汗本人确实没有见这个冒姓达奚的野种部落头人,只一名年轻的贵族武士过来与他说话,得到消息后也立即消失,只将其人与随行十三骑收纳到军中而已,而这一切免不了引得这位头人在马上痛哭一场。
    实际上,一直到晚间落帐,这名贵族武士方才同七八个同列一起,依次将得来的讯息告知都蓝可汗。
    听完各类军情汇报,都蓝可汗迟疑片刻,没有征询在座的巫族贵人们的意见,而是看向了一位明显是南人的年轻武士:
    “窦大使,你以为如何?”
    那名年轻南人武士,也就是大英顶尖门阀窦氏年轻一代佼佼者,此番大英出使巫地的大使濡了,闻言认真回复:“小使以为,之前在王庭的时候,可汗与诸位贵人商议的极为妥当,黜龙军此番过来,或许正是为了与南面争
    功而大举劫掠;之前一步步扩展劫掠,到了距离港口两百里的距离又开始有营团卸磨杀驴,似乎正是因为劫掠范围到了极限,准备撤军的意思......”
    “窦大使,你莫以为我听不懂你们南人说话的机锋。”和十年前相比,如今多了满脸皱纹的都蓝摇头嗤笑。“你左一个或许,右一个似乎,不就是不以为然吗?你到底什么意思?”
    窦濡沉默片刻,恭敬拱手以对:“可汗,我担心李定此来另有居心,未必是劫掠。”
    “怎么说?”相较于周围贵人们肆意喝酒吃肉,都蓝身前的酒水、肉食未见减少,甚至就连他的语气都似乎和缓了不少。
    “可汗,我曾听人转述张行议论政治,他说凡事必有初,循着事情的前身去做,便能轻易三分。”窦濡认真回答。“而如今巫族三部与如今南地各家关系恰好就是这么顺着过往来的......就好像我来寻可汗,是因为可汗素来是反
    魏的,我们大英也是推魏而成,两家天然相合;不去中部找突利可汗,则是因为突利可汗受义成公主影响深远,始终想打着大魏的旗号做事情,我们自然没法与他们交......至于黜龙帮,他们虽然也是反魏出身,而且已经立国,
    却收纳了大魏许多核心皇族,齐王曹铭与前太后俱在河北,那么他们有没有可能为了牵制我们大英,利用这个关系跟突利可汗联合呢?这样的话,李定此番冬日出兵就未必只是劫掠吧?”
    这次轮到都蓝沉吟起来了。
    但很快,这位做了快二十年东部巫族共主的可汗还是摇头:“窦大使,你这话是有道理的,怎么都得防着黜龙帮跟突利结盟对付我们东部,这是关乎我们东部存亡的要害之事,但这跟眼下一战却没有关系......他李定是来劫掠
    马上要走也好,是准备引诱我过来替突利创造战机也好,便是过苦海来看看风景的都罢了,反正我都要速速击败他!”
    窦濡一时无言以对。
    且说,这位窦氏精英子弟来到巫地以后,多少晓得一些巫地内情,知道都蓝的苦衷:
    这位可汗到底年纪大了,修为也停滞了许久,在部落政治体制下很容易招致内部的质疑,尤其是巫地现在有两个山头,突利那边无论是威望、实力、血统都不弱于都蓝??这种情况下,如果不能对黜龙军的挑衅进行坚决回击
    的话,倒不必忌惮黜龙军跨海立足,只怕王庭直属大部落会有人倒向突利那边。
    这才是要命的事情。
    当然,除此之外,另一个让窦濡无法反驳的事实是,从军事角度而言,都蓝的安排也的确有道理??无论如何,李定渡海而来,打下他立足之地便可全胜,而考虑到黜龙帮在河内大战(他还不知道南阳战端再启)投入的实
    力,那么李定此番出兵实力必然有限,依着都蓝王庭的能耐,自然是可以战而胜之的。
    于是,窦濡也不多劝,只是从另一个角度做了提醒:“荡魔卫到底降了黜龙帮,可汗需小心人家有大司命……………”
    “窦大使想多了。”都蓝干脆摆手。“若是按你这般计较,北地早就吞了巫地了......大司命真过来,就真有人招待他。”
    终于不再言语。
    而都蓝见状,也不再计较,只目光扫过那些表面上吃吃喝喝,耳朵却都竖起来的东部巫族各部贵人,先是微微敛容,待到所有人停止动作,整个大帐只剩风声之后,方才冷笑出声:
    “你们都听到了吗?现在贼人距我们不过两百里......但他们撒出来的兵马也摆到了两百里,咱们不能再迟疑,今夜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亲自带着祖龙旗,率骑兵大队突袭,夜间便可抵达!你们各部贵种和精锐都要随行!”
    众头人早有准备,闻言各自拔刀喧哗,就在王帐内呼喊起来,全都赞同这个军令。
    北方的战事越来越激烈与频繁,就在雪花与寒气铺除了大半个天下的时候,谢鸣鹤气喘吁吁的跌坐在了南岭的山窝子里,引得南岭冯氏的几位随从子弟窃窃私笑.......南岭的瘴气对凝丹以上,宗师以下的修行者而言是一个天
    敌,很多北方来的凝丹高手到了这里都要丢份子,而现在看来,这位江东八大家最出名的谢老公子,似乎也摆脱这个命运。
    没错,为了防止消息泄露,谢鸣鹤先抵达东都老家,然后选择突然绕行江东外海,先于南海郡登陆,然后又北上至南岭深处,前后花了一个月的时间,终于在腊月十三这天抵达了南岭二十一郡的实际军政宗教文化中心??
    圣母山。
    按照白有思的要求,他是来搬救兵的。
    PS:这次新冠堪称酣畅淋漓......发烧,烧到全身发烫,意识模糊,然后刀片桑,咳嗽鼻塞,以为要完的时候,前头晚上忽然全身荨麻疹,昨天上午醒过来,荨麻疹消退,四肢浮肿,双手一攥那个酸爽......同时全家被带着一
    起中招,中间还穿插着宝宝急性喉炎,大半夜全家在医院求她做雾化.......大家有身体弱的,尤其是独居的,家里有老人孩子的,真不要不当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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