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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公主跟着坐了过去,双手跟李小姐的手儿平在一起烤火。微淡的火苗好似很听话,就往她俩的手心里钻,温暖直达心房,引诱两人重归于好。玉公主笑问李小姐那片桃林什么时候载的。
李小姐说栽了好几年了,好似栽错了地方。树挪死,人挪活。玉公主笑问要不要帮忙挪挪地儿。李小姐说不用,不过一株树苗,两个指头就能捏起来。
玉公主说那就好,不是要让姐姐累着了。李小姐说世间事儿没有不累的,有时候睡觉没睡好,都能睡出个落枕,就不说其他的了。玉公主夸李小姐心儿真敞亮,真好。
姚夫人派人送来两杯菊花茶,李小姐剥了十几二十颗瓜子花生米放入茶中。玉公主见着新奇,也有样学样来,没想到茶儿别有一番口感,喝的欢欣愉快不已。
两人喝完茶,玉公主看向旁边的书架,笑着说:“姐姐,能借我两本书儿带去枹罕看看吗?防着路上无所事事之时,将人待闷了。”
这是在给路上找伴啊,李小姐心思灵巧的很,一听就听了出来。虽心有不舍,却又不愿意不借,笑道:“哪里需要说个借字呢!能入公主殿下的眼,是它们莫大的福气与造化,我替它们感谢公主还来不及呢!”
玉公主笑道:“姐姐的舌头开着莲花吗?哪个男子娶了姐姐,定是十世修得的福分。”李小姐低眉打趣道:“情路漫长,还不知道那人已走到哪儿呢!”玉公主笑道:“早在姐姐的视野里了,只是姐姐不急着给他抛媚眼,他生怕唐突让姐姐不悦,才不敢现身来。”
李小姐道:“是这样啊!那往后抛个媚眼试试,看他是有心无心,看他是静心动心。”说着相陪玉公主起身往书架上找书看来。玉公主千挑万选过后,《太白阴符》最终入了她的眼,千万别以为她对此书多喜欢,只是望名生义,以为是道家修身养道的宝典。
外边的天色渐渐暗了,满屋子光线好似被一丝丝往外抽走着一般,侍奉姚夫人的丫头走进屋来,给玉公主行了礼,告诉李小姐晚膳已备好。
李小姐相陪玉公主说笑了一下午,劳心劳力的,肚子早就饿了,欢欢喜喜挽扶玉公主走去饭厅,陪坐一旁用晚饭。
靖王问玉公主下午过的怎样。玉公主告诉靖王,有李小姐这个活宝相陪,心头没有一刻不是轻松愉快着的。靖王听出妹妹的言外之音,相请李小姐作伴,与他兄妹前往枹罕。
李小姐哪有愿意的,只因她读过的书里,皇家子弟少有不是情感泛滥成灾的。可又怕出言拒绝让靖王失了面子生恨,日后对贪恋仕途的父亲不利,只好弱不经风地看向父亲,希望他能帮自己拒绝好靖王的邀请。
在李存心的认知里,靖王虽不是继承大统的料,却不是见色起意之人。且靖王一行人中,除了玉公主再无女眷,让女儿给玉公主做个伴,于情于理都不该拒绝。再说与他交好的杨怀宁已是宰辅,靖王就算有意纳他女儿为妾,只要女儿不乐意,靖王就算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
李存心想到此处,很是爽快的代女儿做主答应此事。靖王谢过,喝下李存心敬来的酒,相陪妹妹吃起菜来。玉公主问狄道相去枹罕多远。李存心说车马前行,走快些两日能到,走慢些三日往后能到。
一路都走过来了,再过两三日就能到达目的地,玉公主自问不远了。快快乐乐喝下姚夫人母女敬来的茶水,高高兴兴用好晚膳坐于一旁,听靖王与李郡守把酒闲聊。
靖王问要不要派人通知姜山一声,让他不要大张旗鼓的出城迎接。李存心让靖王大可放心,说姜山此人最为务实,定会猜测得到他的心意的。靖王问何以见得。
李存心说:“微臣曾派去枹罕的探子回报,姜山为庆祝乐梅酒馆开业大吉,为告诫属下不要攀比生活,弹了两首曲子,一首《五苦歌》,一首《买花》。琴声悱恻动人,叫我派去的那探子听了都不禁为之动容。”
玉公主问:“何为五苦?”李存心说:“环境苦,生活苦,相思苦,命运苦,世事苦。”玉公主又问:“那花是牡丹花吗?”李存心道:“公主也听过?”玉公主道:“今年赏花节,听一个读书人路旁闲着没事发牢骚,说什么香山不香乐天不乐,一丛深色花,十户中人赋。”
李存心道:“既然公主知道,那就不说了。”靖王道:“说说那《五苦歌》就行。”李存心道:“微臣不懂曲,只能念念曲词儿。”
靖王道:“念吧。”
李存心缓缓念来:“一出家门乐见山,世事苦苦山连山。这山哥哥摆春琴,那山妹妹放秋瑟。一声琴来一声瑟,架桥铺路牛羊会。羊儿有毛咩咩走,牛儿脱力哞哞回。冬雪春花夏少雨,叶落归根埋秋霜。”
靖王道:“这小子就会瞎编,这样的土话都能入曲,也算俗不可俗俗到家了。”李存心道:“殿下所言极是。微臣先前还以为,他硬把他乡当故乡是有病,没想到他是俗不可俗俗到家了,入乡随俗已再无障碍。”靖王笑道:“没想到本王无心损他,反倒变成无意夸他,看这小子已是圆滑至极,无懈可击了。”
李存心敬靖王一个,靖王喝下杯中酒,起身说:“本王明早起程前往枹罕,尽量多住几天,你记得将这里的事办好办扎实来,切莫留下隐患授人以柄。”李存心喝下杯中酒,满口应允。
靖王道:“长夜漫漫,在战一局入睡。”话别妹妹,随李存心走去书房对弈一局。由于两人棋艺相当,李存心又不好意思想让,战局久久僵持不下,因靖王犯困得厉害,无心分出胜负,漱洗一番睡去。
翌日风静雪停,靖王起床洗漱过后,等着同妹妹玉公主一起共用早膳,与李存心坐于院中品茶赏雪闲聊,说到“茶如药汤,口苦身受益”,不禁感喟道:“心与心知心暖,人与人知人和,命与命知命健。”
李存心甚是奇怪,靖王殿下就睡了一觉醒来,怎么能说出这么富有禅味的话来了!真不知靖王是在试探他,开始真的开悟了。端茶礼敬靖王,说:“殿下放心,微臣日后一定做那忠君爱国敬民的好官,不教殿下失望。”
靖王喝下茶水,笑道:“好。你以后为官处事,做到忠君爱国敬民就行,无需将本王的利益考虑在内。”李存心不解地问道:“殿下这是何意?”靖王说:“前些日子,我入宫给母妃请安,母妃要我起誓,不再对皇位抱有妄念。”
李存心脱口问道:“殿下答应了?”
靖王笑了笑说:“生在皇家,本王的至亲之人,除了父王母妃,就一个妹妹。母妃既执意要本王发下誓言,本王自不能忤逆她的意愿,已发誓不再参与夺嫡之争。”
李存心听后如释重负,好不高兴,含着泪珠哽咽道:“若无殿下这些年的护佑,微臣哪有今日,到现在还未能为殿下谋得半分好处,微臣惭愧得紧。”
靖王道:“你无需难过。你这些年虽浑浑噩噩无所作为,却无害民之举,也算是本王没有误国害民吧。再说本王是大夏国的皇子,吃穿用度皆为大夏国百姓所给,你日后若能一心一意为大夏国的百姓谋福谋利,又何尝不是为本王谋得了福利。”
李存心道:“殿下既然这样说,微臣再无后顾之忧,就此起誓:从今日起,一定竭尽所能为国谋利为百姓谋福,绝不愧对殿下这些年来的栽培之恩。”
靖王端杯跟李存心碰了一个,喝下杯中茶水,想起前些日子前来袭击他的盗匪,明明有十来人跪地求饶,那乐忠却一个活口不留,问李存心,依他看,姜山此举何意?”
李存心说,陇右之地,除了姜山能调得动兵马,还有就是三皇子宁王殿下与四皇子端王殿下,若留活口,就得将此事深查下去,不管是宁王殿下派来的刺客,还是端王殿下派来的刺客,世人听到的都是兄弟相残,于皇家的声誉绝无好处,姜将军这样做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靖王道:“可不知谁要害我,我日后防备谁去?”
李存心道:“他人要害殿下,一是不知殿下已对皇位毫无觊觎之心,二是以为殿下出事,便能借机扳倒姜将军。殿下安全返京后,只要告诉他人已无心继承大统,他人自不会再对殿下生出恶念。”
靖王说:“希望能如你所想。”李存心见女儿陪着玉公主走来,起身说:“请殿下先用早膳。”靖王起身迎接妹妹,同李存心一家三口围坐一桌,将早膳吃好。
姚夫人带着丫鬟给靖王、玉公主、李心莲准备好路上用品,同丈夫一起送三人出府。李心莲第一次没有亲人陪同出远门,心头总有些不适,跟母亲抱别时久久不愿分开。
玉公主随靖王话别李郡守夫妇,拉着李心莲坐上马车,朝枹罕进发。快马加鞭一路,用言语消散寒风,用欢笑融化冰雪,于中途歇了一晚,第二日天一亮接着出发,于申时到达枹罕。